哈月滩的月光,依然皎洁。
巫猎人——策里杜·狩岩,既然已经寻到了要找的猎物,就绝不会失手。他随手扔了一块大石,在旁边的沙滩上。石头掉到沙土上的声音,又闷又响,惊动了缠绵的一男一女。
二人正是情动时,意识朦胧,看不真切那个丢石头的人,只能稍微注意到黑暗之中,有个冷冽魁梧的影子。凭这投在沙石地上的影子,这足以让这一男一女分辨出,那是个不好对付的。也不去管到底是什么,只得慌忙的拿上衣衫,狼狈逃走了。
这下,哈月滩终于清净了。
狩岩、巫雷马、电隼,在那一男一女离开之后,又在整个哈月滩上,仔仔细细的巡视了一遍,一个人影子也没发现,对着天空之中的满月,几乎可以确定,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女人。
回去的时候,狩岩让黑女人乘着巫雷马,而自己独自向前行走。巫雷马也配有缰绳,但是一般不用,狩岩也不习惯牵马。
巫雷马,拥有自己的判断力,若是它不想去的方向,任谁来拉扯,都是无用。狩岩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成为了巫雷马的主人。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倔。能合作到今时今日,也是缘分。
这样的行走,显得尤其的漫无目的。狩岩一反来时的激进常态,好像没了斗志,又好像忘了任务。
一路上,巫雷马也很乖,就像一匹温顺的良驹。其上的黑女人达吾提·衣楠,一言不发。她双眼无神,就那样怔怔的看着前方,灵魂就像被抽空一样,怪瘆人的。
狩岩思忖:这个黝黑的女人,一点儿也不像他见过的所有的人。皮肤极为光滑黝黑,眼白很多,或者说是在黑皮的映衬下,显得尤其白。嘴唇很厚,头发也是密密麻麻编织起来的小细辫子,绑在脑后。她看起来很“敦实”、很有力量,浑身肌肉线条也很明显。衣裙只遮住躯干部分,四肢都是没有覆盖任何布料的。
听人描述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在月光的照耀下,这黑女人四肢的肌肉线条,发出微微的、洁净的、月亮的光芒。在她的身上,有一种宁静而闪耀的美。
狩岩只是在小时候,听人说起过,在一些遥远的国度里,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全身都是黑而又黑的……
当初接下这个任务,他只当是他们这样的人,晒得黑一些而已。可能黑的过分一些,但是,绝对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人,好像构造都不一样……很多地方都不一样。
让狩岩惊讶的,并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她脖子上的项链。
那是波勒·风花的项链,怎么会在她的脖子上?
什么残忍的、凶狠的东西,都不能让一个巫猎人丧失他的凶狠,唯有……拿开他埋藏在心底的记忆,是最釜底抽薪的手段,也是最要命的。
记忆,是一个人的立足点。撼动一个人,只要撼动他心里的记忆,就足矣。
策里杜·狩岩,这个出色的巫猎人,彻底失去了押送猎物的兴致,回程的脚步慢之又慢。
他举头看看天空,好像,天空也失去了意义。
那一只监视他的电隼,初始的时候,还催促他快些押送猎物。
渐渐的,电隼也好像——通晓了这个巫猎人心里的情感似的,不再催促他前行。动物天生具有敏感的智慧,这种智慧,是关乎本能的。有一些东西,再精明的人,也难以察觉,动物却能最先知道。
那些人用来防备敌人的拙劣技巧,反而会激怒这只精明的电隼,相反,真实的情感流露,会让这只电隼,释放出“同情”。此刻,电隼已经将“命令”放在一边,转而“同情”狩岩。
狩岩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电隼的状态是与他为敌的,此刻,却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
今夜,奇怪的东西很多……狩岩难以分明这复杂的线索。
黑女人也奇怪,她一点反抗意识也没有,若是说,她是因为看见狩岩被吓到了,倒也能说的通,可是,她不是被情郎抛弃的吗?怎么一点儿悲伤的反应也没有?
按理说,一个亲眼目睹情郎和另外的女人在海滩上缠绵的人,不是应该伤心欲绝吗?这个女人,真的是从外貌到言行甚至到配饰,都是令人费解的。
还有一点,狩岩不能明白——巫雷马并不是什么人都驮的。本来,狩岩是想将这个猎物,拴在后面拖着走的。让她乘马,也是临时起意。
如今,巫雷马倒是乖巧,行走的很平稳,展现出“温柔一面”。
策里杜·狩岩,当时真的想——就着手结果了那两个在沙滩上的“狗男女”。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一根刺,让他一见到这样行径的男女,就联想到那刺。
当初,波勒·风花就是被掳走的……后来听人说……
说什么的都有,传言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狩岩本来温暖的回忆,就是被这些人,给搅乱了。那样风尘仆仆的、好像随时都能瑟缩在牛羊之中的小时候,再也回不去了……每每想到这里,他都有些难过。心里酸酸的。
来时疾驰如风,往回走的时候,好像越来越耽搁了。
狩岩打从心里不想让这个女人被当成祭物,要说为什么,只能是因为那一条项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