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仙岛本来还是夏日的天气,轰的一声,外头响起一个惊雷,仿佛一个细如蝇腿、折若枯枝、绵长如藤蔓的光刀,划破了闷热的穹庐。
正歪在椅背上熟睡的令从,被这声响动炸醒了。他拿起了掉在地上的毯子,这时外头一闪,屋子里就一亮一暗的,随即就听见轰隆一声。电光火石之间,令从看见了毯子上的落发,夹杂了两三根的银丝,不禁感叹道:真是岁月催人老。转眼就要由不惑之年,进入到“知天命”的阶段了,令从没来由的有一丝心慌,生生有一种“孤寡老人”的心境。
天上下起了几滴雨点子,声音剥剥落落,然后突然就哗的一声,整个临仙岛都落起了大雨。
这雨让令从的面庞真正清醒了起来,一扫瞬间之前的忧郁和软弱,眼锋之间唯有冷厉和严峻。
令从,看着窗外的火细山,在大雨浇落之后又有了变化。
不似先前的炎炎欲涌,而是有了几分沉睡的样子。
有一只火隼,从雨中扑棱着翅膀飞进了窗户。他落在了窗边的一个细金丝圆月架上,身上一滴雨也没有,羽毛干而蓬松。
令从走到了那个架子旁边,将那只火隼腿子上用火云丝系的一只圆溜溜的火云球取了下来,旋转了六圈,取出了一颗白蜡丹。他将这颗白蜡丹放在圆月架上的一个石台上,那只火隼徐徐的吐出一团火焰,柔柔细细的火焰包裹住了那颗白蜡丹,白蜡融化消失,丹里的一团丝帛显露了出来。
火隼见到丝帛已出,就停止吐火,合眼而睡。
令从展开丝帛,这是女儿令峦峦从凤华城的依云馆传来的密信。
信上有三行内容交代了依云馆的事情,并附有帕萨国朱家的硫矿开采方法。令从颇为赞许,想着:峦峦出手,从未有失。
自从金采采死后,申榭阁里的众人,就是一盘散沙,各怀心思。令峰峰丧妻之后,面上虽然不显山露水,颇有些哀婉的神色,心里却越发蠢蠢欲动,想要夺到申榭阁的主权。
这申榭阁一向是金印族金家的产业,按说也是金家来人掌管,金采采的弟弟金得得,又是个有主心骨的人,他就是令峰峰最大的威胁。想到金得得,令峰峰辗转难眠,生怕这一辈子都逃不掉金家的掌控。
令峰峰因为这个事情,失眠了好几个晚上,人都变得枯槁暗淡了,眼窝颜色变得异常深沉、面色又惨白。他这天晚上,陡然听见阁中有人在弹曲子,细听,是千晨鸣在弹《花月浓》。琴声低低的,微不可闻,一般人倒是难以察觉。只他令峰峰失眠了好几个晚上,神经变得尤其敏感,这细微的琴声倒让他这音痴都听进耳里去了,还觉着宛若天籁。
他由着这琴声,想到了千晨鸣美艳绝伦的容貌,越发心驰神往,又想到素来这千晨鸣是个推拿好手,不觉又更加了几分相思之意。
想着想着,更再多等不得半分,只遣了人去请了千晨鸣来,与其诉了一番自己丧妻之苦楚,又并各样的愁烦……
千晨鸣静静地听着,听出了他面上的凄楚,也听出了他话里的相思热意,于是面上也假意地伤感了一番,说:“金夫人的死,太突然了,您伤心是有道理,可也别太入心肺。如今阁里的事情也都落在了您这里,您多劳累了,妾身给您按按额头如何?”说着就绕到令峰峰背后,上手了起来。
令峰峰索性往后一躺,尽享美人柔软,纤纤素手在他的脑额间几番揉搓点按,他的愁烦都一股脑儿的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他顺势抓住了千晨鸣的手。
这天午后,金采采的弟弟金得得跑到了依云馆,跪在了无忧阁里的令峦峦面前。他说完了想要说的话,低头不语。
“你想让姐姐金采采起死回生,是不可能的,人死不能复生。并且,她的灵魂,已经不在她的躯壳里了。”令峦峦说。
“我知道你有办法。”金得得抬头看令峦峦。
“没办法,我只能答应你,保金采采的尸身不腐,其余的,以后再等等吧。”令峦峦说着,看向金得得,“我有一个条件。你若答应,你姐姐的尸身就能存着不坏,你若不答应,就早早地火化了干净。”
“我答应。”金得得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东西都带来了。”金得得早已知道令峦峦目的是申榭阁,他也确实无心照管这个没有姐姐金采采的空阁。他金得得的脑海中,全是金采采从小到大疼爱他这个弟弟的画面。
金家枝叶繁茂,各自都有产业,人情却淡薄。
只是金采采从小时候就疼他这个弟弟,一应事情全都是亲力亲为,什么生意上的事情,家里的各个派系事情,凡是金采采照料到的,都带着这个弟弟,手把手地叫他这里头的门道儿。
金得得也就自然比金家其他的孩子,都更聪慧一些。等到大了,他在外头有了一些成就,金采采天天看见他就喜上眉梢的,以这个弟弟为豪。
金得得从小爱吃煮豌豆,金采采就爱常常给他备一碗。他四季出门撑头脸的衣服,金采采也都会搜罗各地的绣工良匠给他裁制好,缝理得光采笔挺的给他备着。他的里衣,更是马虎不得。这种贴身穿的衣服,金采采都是一件一件检查过的,有时候制作的有个针脚不齐整的地方,金采采都命人改过,再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