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住过的房子,现在恰好没有人居住,空荡荡的,愈发显得破败不堪,随处可见的灰尘与落叶。
陆沛川进去的时候,冷不防被灰尘呛了下,咳了好久,才慢慢的喘匀了呼吸。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捂着口鼻走进去,过往的记忆便如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这里是他和陆昇住过时间最久的地方,于那时的他而言,也还算舒适。蒋杰一家,给予了他不少照顾。
陆昇也正是死在这里。
房屋年久失修,灯都打不开,好在天色还不算太晚,唯一的一扇窗户,还有些许光亮透进来。
他往阁楼上走的时候,手杖敲击着地面,声响清脆非常,久久的回荡在室内。
在陆沛川的记忆里,十二岁以前,几乎没有过一天轻松愉快的生活。
陆昇嗜赌酗酒,经常会带陌生的女人回家里过夜,一扇门之隔,他听着那些恶心人的调情动静,还要拼了命的、认真写好他的作业,准备好下一次考试。
一旦有一次让陆昇不满意,就会换来他的一顿暴打。旧伤还没痊愈,很快又会添上新伤。
童年时期的陆沛川,心里时常会冒出一个念头:如果陆昇死了就好了。
许是他这样的念头过于强烈,机会终于摆在了他面前。
那个晚上,陆昇还是一样的酗酒,喝醉了就会骂薛雅兰,然后再狠狠地打他一顿。
陆昇心脏病突发的时候,陆沛川就站在他面前,他摔在地上,想用手机
拨120,陆沛川就轻轻地将手机踢开,踢到陆昇够不到的地方。
在他充满了震惊与愤怒的眼神里,眼睁睁的看着他咽了气。
他太喜欢周家了,有舒适的床,温热的饭菜,还有超乎他想象的零花钱。
一开始,他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周家的每一个人,但是,他们的眼里始终没有他,对于他们来说,他只是一个外人。
人在脱离了贫穷与饥饿时,总会费尽心思的去追寻更高层次的慰藉。他要的其实也不多,只是他们真心实意的关爱,但是,没有。
无论是周世章、周青峰,还是周敛深,都在想方设法的把他踢出周家。
所以,从他被赶出周家的那一刻开始,他活着的全部动力,就是将他们每一个人都拉下神坛,让他们一无所有,然后乞求的跪在他面前。
他用婚姻做了筹码,可得到的东西,远远及不上他内心的索求。
陆沛川忽然很迷茫,可以说从遇到秦桑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全盘计划就彻底的被打乱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心底深处始终在叫嚣着的欲望,仍然还是跟她在一起。
陆沛川站在阁楼的窗户前,没有焦距的视线茫然的盯着一处,心事却在百转千回。
手机声响起的时候,才终于拉回了他的思绪。
是蒋杰打来的电话。
接起后,他说:“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这会儿往你那边去了,脸色不太好看,可能有什么重
要的事,别跟她吵架。”
“知道了。”陆沛川淡淡的回了。
挂断电话后,他转身正要下楼,楼下先有声音传来——
“陆沛川,陆沛川!”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高跟鞋踏上阁楼的时候,那动静格外的刺耳。
陆沛川走了两步,就跟方瑶正面迎上。
她的脸色的确难看。
但她一直都这样。
他先开口,问:“有事?”
方瑶嗤了一声:“没事我何必到这种脏乱不堪的地方。”
陆沛川闻言,深深的看她一眼,语含深意道:“在你看来脏乱不堪的地方,我生活了整整十二年。”
话落,方瑶的表情僵了一下。
陆沛川又走回到窗前,手杖搁在一旁,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点上,有些费力的推开了窗户。
风灌进来的时候,这里的灰尘气就更重了,方瑶不适应的咳了起来。
陆沛川偏过头看她一眼,吐了口烟,开腔道:“有事就说。”
方瑶咳嗽了好一会儿,脸色微微涨红,等呼吸平复下来,才问:“赔偿给创洲的那笔钱,你是从哪弄来的?”
陆沛川说:“我没动恒远的钱,也没动你的钱,它是从哪来的,那就不劳烦你过问。”
方瑶的情绪瞬间被点燃:“陆沛川,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过妻子?!”
陆沛川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有的时候,沉默不语已然是最明确的答案。
方瑶的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许是刚才被灰尘呛到的缘故。
她
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压低的声音透着些许气恼:“你知不知道,周敛深在查你。”
陆沛川夹着烟的手蓦然一顿。
“你在项目上动手脚的证据一旦被查到,面临就不仅仅只是几笔赔偿金的问题!”方瑶说:“你和周家有恩怨,你恨他,可以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对付他,为什么要——”
“我所有的行动都在你的监视之下,你说一个‘不’字,我就不能再继续,你让我怎么光明正大的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