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天朔说的“里面”,不过是向内凹的一块山壁。纵深不过七八步,横向也最多是十来步而已。
但石壁上写满、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图画,还有些模糊、辨认不清的字迹。
乔夕月怔了怔,一时间忘了邬天朔刚才的恶作剧,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当她看清那些字和画由低到高、从幼稚变得成熟,心里也开始酸涩起来。
按照笔记的顺序,应该先从最下面看起。
乔夕月半弯下腰,看着还不到她腰部的大头小人图画,就能够感受到小孩子的迷茫、孤单和愤怒。
那些大头小人有的拿着刀和长矛;有的手里举着个“大饼”,但仔细想应该是石头;还有双人的图,是应该是父子或母子。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记录大少爷幼年时候的事。但为何有一副图上画的是大人拿棍子打小孩?
“我小时候常惹祸,心思也不安定,总是偷偷跑出去玩。”
邬天朔跟着过来,盘腿坐在石壁旁边,手指着那幅图画解释说:“这个就是我爹第一次狠狠打我,把一根棍子都打断了。”
“那时候你几岁?”乔夕月忍不住问:“看这个高度,还是小豆丁吧?”
“四岁还
是五岁,具体记不清了。但我记得是三岁多摔坏了腿,这是好了之后可以下地跑了,就跑到外面差点摔死。”
邬天朔说完“咯咯”的笑,说:“那时候不懂,还以为我爹是真的想打死我。就气鼓鼓的在这里画下来,惦记着等我长大了,我爹老了,我也拿棍子打他一顿。”
不孝子!
乔夕月心里这么想,却又忍不住觉得小孩子的心思真是单纯。
可她又发现,大少爷很少很少提到他母亲。
即使最开始说过是母亲摔坏了他的腿,后面也再也没有提过。
“看这个。”邬天朔又指着另一副图画。比之前的高了一点,应该是七八岁的时候了,说:“这天我过生日,就特别想要有一艘船。”
船么?
乔夕月看着那小小的一叶扁舟,问:“可这个大小看起来像一艘独木舟啊。”
“当时就想要一人驾驶的小船,出海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看看。”
邬天朔转头看了看外面的一轮明月,说:“那是我第一次听说,海的另一边还有陆地,还有其他的人。”
“有的。”乔夕月说:“我就是从那边来的。但我不知道其他地方还有什么人或是什么样的文明。
我只知道我来的那边是个相对这里更古老的蛮荒时代。”
“可你一点都不蛮。”邬天朔笑着说:“你好像比我小时候请来的夫子懂得还多。好在你年纪还不大,没整天到晚的念叨我。”
“这些字都是你写的?”乔夕月问完之后觉得这问题傻乎乎的,就说:“我能看懂这字。和我认识的一样?”
“你识字?”邬天朔很惊讶的问:“你认识多少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当然会。”乔夕月有点骄傲,但马上又说:“但我不确定我们的字,和你这个是不是都一样。”
“你写。”邬天朔提起袍子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反手递给乔夕月,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平民的女孩识字。”
“我都成婚了,不算是女孩。”乔夕月拿匕首比划了一下,又说:“还有,让你家丫鬟小豆花别老叫我姑娘。哪有挺着个肚子的姑娘。”
邬天朔撇了撇嘴:“我让他们叫的。现在叫姑娘,以后叫少夫人,就没有叫名字的说法。规矩不要了么?”
“你……”乔夕月懒得搭理他。
要是为了这个问题纠缠,只怕邬天朔又要撒娇卖乖,最后自己还是吃亏。
她找了个
相对平坦也还没刻字的地方,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写什么才好。
半晌之后,她刻下:十年生死两茫茫……
虽然和阿琰分开没有十年,可她不知道阿琰什么时候回来,或者阿随到底是不是阿琰。
没有希望和期盼,那么十年、二十年之后依旧是一片茫然无果。
邬天朔盯着乔夕月一笔一画在石壁上刻字的刀尖。
最开始看到“十年”两个字,他的心还猛地跳了一下,想起自己对她说的“十年之后”。
可是看到后面几个字,心又沉了下去。
他如此聪明,当然能够明白乔夕月的意思,和她心里惦念的那个人。
但他是堂堂的大少爷,邬家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忍人所不能忍,心性坚定,心意不摧,才是他的本质。
十年又怎样?
只要是他一心盼望和守护的,哪怕是到老、到死,终有能够得到她心的那一天。
可当时大少爷却不知道,自己少年时期的一个念头,真的成了乔夕月最大、最难忘,也是最悲切的伤痛。
“喂,看看,认识吗?”乔夕月没有继续刻字,而是叫大少爷:“我的字有点丑,但写的没错。”
“认识。”邬天朔点点头:
“而且你只是腕力不够,并不是字丑。”
然后他又问:“你既然识字,又会医术,为何流落至此?难道说我就是幸运,随便和人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