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宏伟想到了上次和夏依依在政府门外巧遇,他向她道歉,她没有接受,还说了些话,让他心里堵得慌,觉得她是个小气的人。
现在想来,她那样的态度是对的,就该不搭理他,把他当臭狗屎臭着。
她还是太仁慈太有礼貌了,若是一开始对他不假辞色,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八成不会被他妈当成眼中钉肉中刺,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一时间,白宏伟自我厌弃到了极点,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倒霉蛋,谁和他来往,谁就会倒霉。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小时候,他们一群萝卜头在一起玩,几岁的孩子,疯玩起来不管不顾,有时候还会互相撕扯,在地上打滚,衣服越脏,他们越开心。
他高高兴兴回家去,哭哭啼啼走出来,白母看他衣服脏了,埋怨他不知道心疼她,非说有人欺负他,带着他找上门,让孩子家长给个说法。
他被吓哭了,抽噎着解释他们是在玩,没人欺负他,但白母不信,说他是被欺负了而不自知,一定要他带她去小伙伴家里去,不然就不给他买糖吃。
那时候他才几岁,哪有什么是非观念,对小孩子来说,不给糖吃是最可怕的威胁。
然后,他做了人生中第一件后悔的事,带着他妈去了小伙伴家里。
他妈特别勇猛,凭一己之力将小伙伴祖孙三代骂个遍,小伙伴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只要在场,没有一个被他妈漏下,祖宗全被叨扰了。
那是白宏伟第一次感受到颜面扫地是什么滋味,只是那时候他还没上学,不知道这个词语,只觉得心里很难受,尤其是小伙伴泪眼婆娑看着他的眼神,让他心里堵得慌,死死地低着头。
白母骂了多久,他的头就低了多久,回家的路上也保持着这个姿势,当天晚上还做了噩梦。
第二天,他没有出去找小伙伴,他觉得白母丢人,而且也怕小伙伴不理他。
一周后,他觉得小伙伴该消气了,拿着白父出差给他带回来的玩具找他们。
他出来时,小伙伴们就在路口万,他蹦跳着往那边走,还喊小伙伴的名字,然后就见他们害怕的抱着头,四处逃窜。
白宏伟的心碎成了八瓣,追在小伙伴后面跑,他怎么追怎么喊,小伙伴都不停下,最后他谁都没有追到,只好抱着玩具回了家。
新玩具很好玩,但只有他一个人玩,乐趣大打折扣,那一天他都闷闷的。
之后他就都是一个人,没有人和他玩,他在一旁看着他们成群结伴,只能羡慕。
一旦他靠近他们,他们就四散开来,躲他像躲瘟疫一样。
没人带他玩,他孤零零的待在家里,直到上学后境况才有所改变。
白宏伟目光幽远,盯着桌子的一角,眼神渐渐失焦。
上学后,有了同学的陪伴,他以为不会再被孤立,他却怎么都想不到,不是别人孤立他,而是他主动避开他们。
小学初中平稳度过,到了高中,少年少女情窦初开,班级内涌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因子,白宏伟也曾动过心,和一名女同学相互喜欢。
捅破窗户纸的第二天,头脑发热的感觉尚未退散,到了班级,他和女同学偷偷对视。
年少的爱恋真的很单纯,单单看对方一眼,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他和女同学在班级彼此凝视,他妈在老师办公室大发雌威,对不在场的女同学极尽侮辱之词,连她的祖宗十八代都没讨到好,一一被他妈掀出来辱骂。
那一层教室,都能听到白母的声音,他被惊醒,在同学们的注视下,冲进老师办公室。
那一天,他再一次陷入儿时的窘境,不用老师惩罚,他自己就站在墙角,自行体罚。
当天同学们看他的眼神,尤其是女同学看他的眼神,白宏伟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痛苦的捂住脸,趴在桌子上,脸埋进胳膊里。
他和女同学一个眼神捅破窗户纸,将窗户纸重新糊好同样简单,简单到无需眼神和话语,他们便对彼此的决定心领神会,从那之后再没有说一句话。
偶尔眼神撞到一起,也是默默移开,将对方当做陌生人。
像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多到他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他妈坚定地认为,男的都会欺负他,女都都是另有所图,反正他就不配得到别人的真心对待。
他懂了他妈的逻辑,累了疲了,也死心了,不想给身边的人带去麻烦,干脆一个人待着,这样对他对大家都好。
他终于成了孤家寡人,他妈还不舍得停手,继续插手他的工作,他的婚姻。
这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白宏伟以为自己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不仅记得,还记的如此清晰。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想起这些,这些久远的、不愉快的记忆让他心情糟透了,甚至想离开这里。
白宏伟起身,拿上判决书,想要离开,又想到白父说不久后白母就要转到监狱,那时他爸不会让他经常探视,白宏伟又坐了下来。
他等了十分钟,将这些事又回忆一遍,白母才被带来,她穿着犯人的衣服,戴着手铐,发丝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