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明郡主愣住了,竟不是为汤家求官?而是替小满求亲的意思?
说起来,汤家此举,却是实打实的诚意了。因那汤家郎与小满是自幼长大的情谊,若直接请个媒人上门,等同于再添个做亲的嫌疑,即便陆家拒了,对小满的名声也不大好。叫汤家自己人过来递话,话也不说满,让陆家有了进退的陆地,这事儿只有两家人内里知道,名声上是无大碍的。
汤四老爷低着头浅笑起来:“其实,若论门楣,汤家哪里配得上小满?只我母亲也说了,小满那孩子一向单纯,又是在汤家长大了,若不习惯京城富贵,回去南陵也可。”
书明郡主听到这里,心里感叹那汤老太太对小满是实打实的疼爱,如今小满都离开洛家了,她还心心念念,怕小满嫁得不好。
汤四老爷见两位夫人都不做声,便又解释起来:“做亲这事,是大事,我母亲也晓得,并没有要归府立刻应承的意思。如今我在京中医馆坐堂,来去也是方便,若夫人与家中商议有了结果,不论是何结果,还请往东兴街的安和医馆去递个话。”
书明郡主这才回过神,点点头笑起来:“原来四老爷在安和医馆坐诊?听闻汤老爷医术非凡,若华佗再世,不知老爷可愿去往太医署?”
汤四老爷摇头:“多谢夫人好意,只是家有祖训,不得入太医署,后辈们便也不好违背祖训。我来京城行医,只因汤家医术传遍大周,却没有漏了京城的道理。”
解释完,汤四老爷便起身行礼告辞。
书明郡主连忙挽留:“就要到午膳时分了,老爷不放留下来一起用膳?我已经着人去请我家老太爷带着小满回来了,恐不多时……”
汤四老爷连连摆手:“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我今日不过是递个话,小满那丫头能得陆家照拂,汤家都很放心。”
书明郡主心内感叹,这汤家如此会做人,完全想不到,汤家老夫人竟然出自洛家。
不过才出了大厅,就见洛小满推著陆翰飞过来。
见到汤四老爷,洛小满将轮椅交给随从,压不住欣喜的表情,奔过来喊著:“四叔,四叔。”
汤四老爷一愣,旋即也快步迎上前,上上下下打量洛小满,略有些松了口气笑起来:“小满长大了,陆府的风水养人,小满是比从前更漂亮了。”
洛小满拉着他的袖子:“四叔这是要走么?”
汤四老爷点点头:“是,是你姑祖母不放心,让我来问问你的近况。医馆那边很忙,不太能离得开人,我得先回去了。”
洛小满有些失望,一路将汤四老爷送到府门外,要让府内的马车送他,却被他给拒绝了,自乘坐上赁的那辆小马车。
待得送走了人,陆翰飞拄著拐杖,过来摸摸洛小满的头:“小满怎的不开心吗?”
洛小满吸吸鼻子:“汤家上下医术高明,但他们从不骄矜自傲,好多汤家子侄学徒自愿做民间游医,若遇困苦人家,不要诊金,免费赠药也是常事。我一直都知道,可是看着表叔来到京城,连自己的马车都没有,我就觉得心里头堵得慌。”
她抬起头看着外祖父:“外祖父,您说这个世道为什么是这样的呢?硕鼠汲汲营营敛财为了自己,多少寒门学子十年寒窗,一日高中之后,却将从前的困苦全都忘记,只为前程钱财,不顾百姓安康?如汤家这般不为名利之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啊。”
陆翰飞顿住了,他是武将,是护国大元帅,一辈子征战沙场数百场,所为不过是大周安稳无虞不受外敌侵扰。可他也从未汤想过攘外之后安内该当如何,只因那并非他的事。
可为国为民,应该分出内外吗?
他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固执?不肯子侄们弃武从文?
待得晚上,家中长辈聚在一起,商议洛小满的亲事,却是各说纷纭。
陆飞掣觉得夏家身居高位,又乃三地之督察,官至二品,夏家儿郎上进将来即便无法封侯拜相,也不会差太远,小满嫁过去是长孙嫡媳,不至于低人一等。
而书明郡主觉得小满生长在内陆,去坞云恐不习惯。加之她是汤家老夫人养大,与汤家一向亲和,且一样是淡泊名利,与那汤家嫡子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妹,情分非同一般,势必要比盲婚哑嫁更舒坦些。
陆志尚一壁觉得夫人所言甚是,又觉得弟弟思虑并无不妥,倒是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抉择。
最后,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上首的父亲,而陆翰飞沉着脸满是不悦。
陆志尚小心翼翼问:“父亲觉得如何?”
陆翰飞冷哼一声:“听你们说来说去,我倒觉得哪一家都不好。夏家位高权重,但又久居坞云不得归,小满嫁过去恐要受天气风土之苦。汤家淡泊名望好,可儿郎皆无入仕之心——即便有,太医署最高也不过院使乃五品,将来小满与储英悟尹哲美这些小姐妹相见,岂不是处处要低一头?”
如此,是两家都不乐意的意思。
陆志尚颇有些发愁:“可是,如此这般看来,满大周竟无能与小满匹配之儿郎呀。”
此刻洛小满正趴在陆轩的院子里,与年幼的陆晗做耍。
邵氏眉眼有些淡淡,坐在椅子上看着儿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