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本家来人了。”
门外的老婆子擦了擦额前的汗,她整了整裙摆,语调尽量放柔,好似是怕惊扰到什么一般的小心翼翼。
“应当是算好您今日出孝期,将按夫人生前的安排,前往书院求学,所以特意派人前来叮嘱一些外出事宜。”
今日出孝期了吗?
原来,距离母亲过世,已经三年了啊……
屋内,正倚在矮榻上垂眸看着手中诗经的少年神情一顿。
满头的乌发不曾束起,像是墨色的瀑布般顺着些许弧度,从矮榻上散乱到铺展着毛毯的地面上。
绝美的五官每一处都像是由老天精心打造出来般的完美,倾注了天下的灵气,只要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心醉。
欺霜赛雪的肌肤是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但放在面前这个人身上,却不显一点憔悴,更增几分病弱的破碎感。
他很美,这是一种已经超越了性别的美,堪称是原罪般的美。
美的绝世,美的脆弱,美的好像……根本不像是现世会出现的人物,美到,仿佛只要他愿意,这整个天下都不过是能让人争着抢着捧到他手边,作为他取乐的玩意。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缓缓将诗经合上,浅浅一个抬眸,便看向了门口的老婆子。
“我稍后便来。”
明明说出口的话语不含任何情绪,却偏偏因为那堪称蛊惑般的音色,直接听的老婆子下意识低了头。
她在心中暗自呸了自己好几声,这才规规矩矩的点头退下,只道小主子这容貌当真是越大越令人心惊。
见老婆子离开,少年方才从矮榻上起身。
他整理了下身上的佩环,行走之间,不急不缓,身姿卓越,叮咚碰撞中,清脆的音色隐隐有明确的曲调。
正厅之间,原先还面色平淡的本家来人,在见到这少年后,原先神情内的倨傲之色瞬间消失无形。
他眼底闪过惊诧,少有的失态。
“见过叔叔。”
少年微敛双眸,姿势堪称是标准的行了一个晚辈礼。
“你……”
族叔勉强回神。
“你这孩子,倒真是……”
他沉默了好一会,也没想出个什么形容词来,最后也只能草草略过。
又想到这后辈即将外出求学……
族叔看着少年那堪称瑰丽到极致的面容,神情下意识带上了几缕为难。
这少年的父亲出身阮家,在一次随阮家家主外出时,为了保护家主丧命。
当时这少年的母亲王氏在得知了消息后悲痛不已,若不是发现腹中还有个遗腹子,怕是当场就要随着她的夫君去了。
可即便是王氏有了活下去的支撑,但孕中到底抑郁过重,以至于少年七个月大时,就从王氏的腹中早产,虽被救活了过来,却一向身体脆弱,一不小心就病倒不起。
为了将少年养起来,王氏甚至还给少年取了个女孩子的名,唤作阮软,这才磕磕绊绊的拉扯大。
就在三年前,阮软十二岁的时候,王氏本就忧思过重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就此离世。
这阮软倒也是个有孝心又实诚的,自王氏过世后,便闭门不出,真真切切的规规矩矩守孝守了三年。
本来吧,这孩子出孝期后去书院求学,是人家母亲死前为他做的安排,族叔不该有所质疑,但……
他看了一眼面前少年的容貌,又看了一眼他弱不禁风的身板……
“侄儿啊,这书院,可是非去不可?”
族叔苦口婆心起来。
“非是叔叔有什么私心,只是侄儿你……外面的龌龊事情多的很,你……”
他犹豫了下,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污人耳朵的事情,只努力暗示了一下。
阮软:……
感应到面前人的善意,阮软冷漠的神情一顿,稍稍作缓。
但她最后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母命难为。”
族叔:……
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
他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多作劝解,只公事公办的开始叮嘱了起来——当然,与警告其他弟子在外不可仗着阮家出身,做出一些让家族蒙羞事情的叮嘱不同,族叔此时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在暗示阮软在外发生了什么,不要顾忌,直接报阮家的名头来,有事他来周旋!
阮软:……
“多谢族叔。”
她拒绝了族叔还想塞过来的书童,等将人送出去后,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不可否认,这位族叔或许确实是好意,但送书童……
阮软捻了捻指尖的帕子,喉咙间涌起了一股熟悉的痒意。
她是遗腹子没有错,但却并非是男儿身,而是女儿身。
王氏自然不会嫌弃自己生下的是个女儿,可阮家却说不定。
世家大族里,没有儿子的血脉,太容易被吃绝户了,就算王氏的丈夫对阮家家主有救命之恩,但最多也就是将恩人的女人接到自己名下教养。
寄人篱下的苦楚,王氏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尝尝,更何况……
看着当时刚出生就比其他婴儿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