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不知究竟要达到何种标准,在表演者的世界里才能被视为是“拥有天赋”的,一如他亦不知伊莉莎到底要努力到何种地步,才能让其演技为大众所认可。
马斯特日间场的结束时间是下午四点,夜间场的开始时间则是六点半,在这期间有两个半小时的间隔以供日间班与夜间班的工作人员进行交接以及相应的会场布置。
而斑海雀公馆的门禁时间也早已在其主人的授意下,放宽到了每天下午的五点半。
“哈,森医生今天也来了呢!”刚刚卸去脸上油彩的女孩儿对着化妆镜一面摘下表演用的发饰,一面看着镜中站在门口的青年无奈地笑道,“抱歉了,医生,难为您常来看我那些拙劣的表演了。哎!要是靠努力练习能弥补天分上的残缺就好了……”
“等下还要去丹鹤先生那里吗?”森鸥外走到墙角的衣架旁,将挂在上面的外套、围巾以及帽子取了下来,递给了已经打理好头发的女孩儿:“小伊莉莎不会觉得他话讲得太重了些吗?”
谢过青年后,伊莉莎从对方手中接过了自己的衣物,却没有将之立刻穿戴上身,她水色的眸子望向了森鸥外,问道:“森医生,在成年人的世界里,那些坚守本心与原则的人,活得会很辛苦吗?”
青年愣怔了一瞬,随即莞尔,柔声道:“会很辛苦哦。”
“以前有个前辈曾说过,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三十岁还没熬出头的话,后期基本也就不存在什么出头之日了。”女孩儿将藕粉色的围巾系在颈间,然后又把帽子戴在了头上:“好像是上周吧——丹鹤先生刚刚度过了他四十岁的生日噢~”
“那个人一直想出演电影来着……森医生也知道马斯特常会接待一些当下知名的导演和编剧吧?通过参加在马斯特上演的剧目而被选中去拍摄电影、大河剧的人也不在少数呢。”女孩儿穿好了她鸭白色的外套,低头系扣子的同时,继续说道:“今天上台前,我听到丹鹤先生又拒绝了横井经理邀他转幕后管理岗位的提议……”
“在马斯特,任何一个位置,都不会专门为某个人保留太长时间的。”女孩儿走到了门边,抬头看向青年:“要不是丹鹤先生‘坚持’登台表演,像我这样通过某些手段上台露脸的新人,可能会因为其他演员的排挤甚至罢演,而彻底被抛弃在舞台之外呢……所以唯有丹鹤先生,是我不想拖累和辜负的。”
“森医生如果今天也是‘刚好顺路’要去斑海雀公馆的话——”女孩儿拉开门走出去的同时,留下了一句话给休息室内的青年医生,“那就品尝着横井经理送来的饼干,再等我一下吧。”
目送伊莉莎离去的森鸥外,迈步走到放有茶点的化妆镜前坐了下来,他执起表面覆有一层糖霜的焦糖饼干,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了起来……
对于伊莉莎目前的搭档“丹鹤先生”,森鸥外已从马斯特日间场经理横井那里套得了对方的不少情报。
比如其艺名为“云丹鹤”,双亲的老家似乎是仙台的,而他却是在横滨出生长大的,不到十岁便到马斯特谋生了,起初只是个帮忙打灯的小杂工,期间有幸得到了前辈们的指点,转为了演员,这一做便是二十多年,素来以台风稳健、表演收放自如而为人称道。
“咳咳……”被焦糖饼干的甜度齁到嗓子的青年医生,连忙端起饼干餐盘旁的茶杯灌了两口温凉的红茶来润嗓子。
“呼——”
森鸥外将只剩半杯茶的茶杯放回了原处,他半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间垂眸扫视一眼化妆台上形形色色的化妆用品。
“四十岁么……真不晓得他还在‘挣扎’什么呢。”常年执刀的医生,今日却望着眼前一堆化妆用品,难得有了拿起眉笔和口红玩玩的兴致。
只不过在青年医生尝试描眉前,有另一件事分去了他一些注意力:“啊……原来头发已经留这么长了哎……”
这头发的长度还真是有些尴尬呢。森鸥外从化妆镜看到自己颈后头发,因接触到了偏硬的衣领而或卷或翘,造型凌乱得十分难看。
于是他便抬起手臂,用双手拢了几下他后脑勺处那些半长不短的细碎头发,并在伊莉莎的化妆台上找到了一根尚未收纳到盒子里的红色皮筋,将之悉数束在了一起。
唔,看起来还不错嘛——这个小辫子。森鸥外扭头对着镜子又照了照自己的新发型,饶有兴致地展开左手,并用手指扒拉了几下鸟尾般翘翘的发尾。
“哦呀,我刚才还在想都这时间点了,怎么小伊莉莎的休息室还亮着灯,”一个叼着半支烟的微胖身影将虚掩着的房门挤开了,“玩得可还开心呐,森医生?”
青年医生回头在看清来者的相貌后,“唰”地一下站起身来,他颔首朝对方微微欠身道:“日安,堀江阁下。”
“别那么拘束嘛,森医生——我又不会对你怎样。”堀江纺嘴上虽然说得是客客气气,但在接下来的举动上却不带半分客套,他走进休息室后便径直走到了森鸥外原先坐着的那张带靠背的椅子旁,待青年医生识趣地退到一边后,便一屁股坐到了那张椅子上。
堀江纺就着森鸥外方才喝过的那杯红茶弹了弹烟灰,眯眼看着对方低眉顺眼的拘谨模样,缓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