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砚念经一般数落她何苦同在乡下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妇人计较,又心疼她身上的虽不算深却细细密密的伤口。
楚瑶被他念得心烦,却并不恼,心里还有些莫名的暖意。
像是幼时爹爹带她策马至宽阔草地,三月的阳光照在身上那般。
不过她还是听不得念,摆摆手无所谓道:“这点小伤过不了两日就好了嘛!”
方青砚长叹一口气,恼她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又无可奈何,遂只好唤人拿来伤药,沉默着细心给她上药。
冰凉的药膏接触到伤口有微微刺痛感,分明往日受过比这还重的伤,痛得更加厉害,偏偏这样细密的疼痛让楚瑶鼻子有些发酸。
便是楚慕寒,因着见惯了生死,这般小伤他也是不会上心的。
就连楚瑶自己都不曾放在心上。
忽然有人会因自己受点儿伤就着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她也沉默着,专心看着方青砚为她上药。
再三检查确定楚瑶身上没有伤口被落下之后,方青砚抬手轻轻揉一下太阳穴,抬起头正欲说些什么,忽然来人传话说朝中有事宣方状元入宫商讨。
方青砚话到喉咙口又咽回肚子里,轻轻抿唇,最终开口道:“……等我回来。”
楚瑶不明所以,心说难不成我还能跑了?
“知道了。”此时正事要紧,她也只好顺从点点头。
方青砚不放心,偏过头嘱咐方知梦:“楚姑娘受了伤,知梦你就留下陪她说说话吧。”
方知梦无奈叹气,冲兄长招招手示意他赶紧去,方才对他不闻不问一心只在嫂嫂身上,现在倒是注意到他这个弟弟了。
待方青砚离开后,方知梦关上门毫不见外找了把椅子坐下,眼神不加掩饰落在楚瑶身上打量。
楚瑶莫名其妙同他对视,片刻后方知梦率先投降开口:“……真不知道兄长喜欢你哪里。”
楚瑶更莫名其妙了,甚至有些委屈,想她堂堂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居然被自己亲爹和朋友压着稀里糊涂成了婚。
“我也不知道啊……”楚瑶两手一摊,现在她只关心她还饿着的肚子,虽说吃了一肚子气,但是不顶饱啊。
方知梦有些疑惑偏过头:“你作为女人,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既不会做饭也不会女红,就连穿衣打扮也不似个女人。”
“想知道吗?”楚瑶盯着方知梦,狡黠眨巴眼笑眯眯道,“去帮我叫厨房做碗面来,我就告诉你。”
方知梦:“……”
半刻钟后,楚瑶总算吃上今日第一顿饭,丝毫不在意形象往嘴里塞,看得方知梦连连皱眉。
总算填了肚子,楚瑶见方知梦不耐烦的模样觉得有趣,只是个没长大的少年郎呢。
先前虽然开口怼她,或许只是曾经的环境使然,见不得她睡到日上三竿的模样吧,之后方吴氏与吴柳儿撒泼方知梦也没参与,本质上不是个坏孩子。
“别人都觉得女儿家应该学刺绣、做饭,将来好相夫教子,做个贤惠女子。”楚瑶擦擦嘴,陷入回忆,“可我爹不是。”
“我娘亲去得早,爹爹不放心将我托付给他人,所以我自幼在军中长大。”楚瑶记起那时,眼神不自觉温柔些许。
“我见过将士凯旋,对酒当歌,也见过……逝者千疮百孔的尸首,他们再也睁不开眼看一看人间的太阳,更有甚者,连尸首都捡不着。”
说到这儿,楚瑶眸子里染上水光。
方知梦也听得入迷,他自幼随兄长父母生活在乡下,方青砚金榜题名他才有幸来到京城,与楚瑶的经历相比,实在是再平凡不过。
“所以呢!”楚瑶抹一把眼睛,猛地抬起头。“我也想同他们一起杀敌,爹爹教我习武,我便也能同他们一起上战场,我虽不会刺绣也不会做饭,可我能保家卫国啊!”
方知梦深以为然点点头,试问哪个男儿心中无热血,想做征战沙场大杀四方的大英雄呢!
楚瑶忽然笑弯了眼睛:“就算我是女人,但为什么不能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呢。是女子就一定要相夫教子吗?论起打仗,又有几个男人比得过我?”
像只骄傲的猫儿,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方知梦先前一直以为楚瑶是如同母亲所说那般,没有规矩不守妇道的女人,如今听楚瑶说完才知晓自己听信母亲的话误会了她。
分明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却让母亲说成那般无法无天的刁蛮女人。
方知梦有些羞赧,又不好意思同楚瑶道歉,遂有些别扭道:“说的这般动听,那最后不还是嫁给了我哥。”
楚瑶愣了一下,说起这件事就郁闷,但又想到这两日方青砚处处维护自己的模样,笑道:“是呀,我除了保家卫国,什么都不会,所以你哥哥得什么都会才行,才能受得了我这样的女子。”
……
楚瑶醒得晚,不过折腾了一上午也只吃了碗面,这会儿饥肠辘辘蔫巴趴在桌上,同方知梦聊天的力气都没有。
正巧此时丫鬟送来午餐,原是方青砚出门前特意嘱咐将楚瑶与方知梦的份单独送来。
菜色虽简单,不过看得出方青砚用心叮嘱过,没有辛辣刺激的食物,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