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已是数日过去。此厢西边,璧江对岸,山中某居处,两根霜竹间,一个大脑壳挤了过来,接着是仍算瘦小的身子,小家伙轻车熟路却又不走寻常路地出了园子,便抖了抖被霜竹拨乱的毛发,把步子迈到了一块丈高石后,后腿一蹬,前爪一举,猛地一跳,小家伙上了石头,往下“呜——”地一声,已轻轻跃下。
“哎呀,天相变重了呢。”接住天相的当然是辛夷,“睡醒了啊。”
“呜。”
“那那个贪睡的家伙呢?他醒来没有?”
“呜呜,呜呜,呜呜。”天相的叫声急切却又欢快。
“嗯?醒了?”辛夷忙抱着天相进去,便见天上立在园中,举头久望。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朱姑娘。”
“喂,连一声谢谢都没有吗?”
“我想我说了,你又有别的话。”
“……”辛夷只能领情:“那我谢谢你,这么会体贴人。”嘟囔一句,她才问:“你是睡傻了吗?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
“这里的清明之气,使花常开,树常青,不好辨别季节。”
“这理由还真是让人不好反驳呢。你睡了大概十几天。”
“十几天吗?天网难道已被打破,怎么我丝毫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什么天网?”
“阻挡天魔进入九牧的天穹屏障。”
“应该没有吧,比起年初我在九嵩山看到的景象,现在的九牧好像并不见浓烟四起。”
天上点了点头,默道:“是从前暗中帮助天网的人吗?他们一定是为了我免受天网上的冲击,从而斩断我和天下与天网的联系的,可虽是好心好意,从今起,我找寻天下又更为困难。”原本凭借着天网上的联系,哪怕天下仍在昏迷,但当天上与天下距离足够近时,他便能感觉到天下的位置。随着天网的联系被斩断,从今后,天上的寻人之旅真的成了大海捞针。想罢,天上转过身来,终才问:“屋中画像上的人是谁 ?”
“你看是谁呢?”
“墨色陈旧,显然是故旧之物,怎么可能是我呢?”
“对呀,他还没有胡子。”辛夷说罢,可没好气,举起天相的爪子凭空画了个方框,又将天相的爪子指向方框的右下角:“你不认字吗?那不写了‘万千星辰主,多情时空人。君上法相’么,你说怎么可能不是你?他和你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少了几缕胡须,不会是你某次心血来潮,终于把自己收拾了一番,而这又恰巧被人看见了吧。”
“画像上的人头发散披着。”天上罕见 的强调一句,可他一时也难以想到是谁将多情时空的自己告诉九牧人,只好直问:“这里为什么会有我的画像?”
“我也不知道,是父亲画的。父亲画功超群,能够以性格反推出其人相貌,应该不会画错,所以,父亲他们听说的你,的确还没有胡须,头发散披。”
“你说的父亲是谁,他们又是谁?”
“我想你应该有所猜测了吧?”
天上再望了眼园内景象,轻问:“你和三贤是什么关系?”
辛夷将天相左手抱住,伸出右手,问小家伙道:“天相,数数我手上的指螺共有几圈。”
天相凑过头去看了看,半晌又摇着头缩了回来,辛夷笑道:“你数不清嘛?姐姐告诉你,右手上只有小拇指上有手指螺,形成圆形的共是二十个。”
“你是说你今年二十岁?”
“树木的年龄,可用树的年轮去判断,而植物化身的人,这手指螺便代表着年龄。我是仁贤与红杏的女儿。”植物化身的人,手指螺代表着年龄,而对于人,手指螺代表着前生享年多少。
天上目光一凝,心道:“仁贤怎么未对我提起只言片语?”
“若说给你,你又要替仁贤找女儿,还要找你弟弟,哪还有时间还道清明呢?”哪怕天上没有说出口,甚至他的神情没有任何波动,可辛夷就是知道。“多情时空的君上,我能推测到父亲给你说了什么,因为他和你很像,所以你也不要问我那画像从何而来,关于你,父亲他们从未提起过。”
“你既然是仁贤之女,怎么还要追寻三贤的脚步?”
“关于他们,关于九牧,他们也从未提起。可没有人不想知道父母的事,也没有人不想知道,父母一直要守护的九牧,是什么样子。”
“那你现在知道了多少?”
“关于他们只听闻到很少一部分,有从恩人那里听来的,也有沿路听来的,可我想我大概已经知道了。”
“是说见微知著吗?”
“不,是所见甚于所闻。自我见你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和他们很像,并不是因为你的法相就在我长大的地方的缘故,实话说,我是因为天相才在下船后跟上你,在那之后,是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让我想起父亲他们,继而想到那副画像。所以我当日称你为老爷,是发自肺腑的。”
听到这里,天上忽觉今日的朱姑娘有些不同往日,问:“今日怎么忽说起肺腑之言?”
“你的修为我能想象有多高,但就是那九嵩山颠轻轻一响,你就昏睡了半个月,若不是在这里,你恐怕会睡上三年,我怎能不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