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是忠爷爷的葬礼。
葬礼很隆重,送葬的人很多。
墓地有山有水,景色怡人。只有孤坟一座,难免凄凉。
有人私下议论:忠老活着时一人独居,死后还是喜欢一个人,可真是个怪人;好在斜对面的山坡,就是武家墓葬群,可以遥遥相望,也算尽了忠心。
这是忠爷爷生前,亲选的长眠之地。清水尊重他。
那年正是祖母下葬的日子。清水心里难过,眼泪一直默默地流淌。送葬的人很多,却很少有人关心他。其实,那时的他,本没有关注的价值。当然,他也不需要那些人关心,哪怕无关痛痒的虚假安慰。
只有忠爷爷,默默地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长叹口气说:“人都有这么一天,只是早晚罢了,没必要过于悲伤。”
忠爷爷指着斜对面的山坡给他看。虽然很远,依旧可知,那是株柏树,很粗壮。它的根深扎于巍巍青山的石缝间。坚韧,执着,不惧风雨。
清水明白了,胡乱地抹了一把眼睛。袖子上,粘了泪。
“记住,男儿有泪不轻弹。做武家的大少爷,更要懂得隐忍,更要时刻注重仪容。用袖子抹眼泪,是要不得的。人活一世,谁都有死的一天,我也一样。再过几年,等你做了真正的大少爷,我就可以卸甲归田,长眠于那柏树下了。到那时,不管你有多悲伤,都不许流一滴泪。你要笑着好好活下去,活得精彩,活得有价值。不然,就算我死了,也会不瞑目的。”
往事历历,话犹在耳,竟然成谶。忠爷爷啊,您叫我怎么能不悲伤?您看看,天气尚且阴沉,青山尚懂同悲,何况活生生的我呢?
只是,悲到极致,竟是没有眼泪的,一滴也没有。
紫云知他一直在隐忍,很怕他憋出内伤,一直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边。
繁复的葬礼结束。送葬的人们,大都下山去了。
夫人有涟漪陪着,走到清水这边来。
紫云朝她们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涟漪身上。她似乎消瘦了不少。可能是因为百合香的事,始终低着头,不敢看紫云一眼。
“涟漪,好久不见。”紫云说。
“叶老师,哦,不,大嫂,对不起。”涟漪说。
涟漪忽然改了称呼,且当着夫人的面,倒是出乎意料。就连沉浸悲伤中的清水,也朝这个妹妹投去疑惑的一瞥。夫人脸色平和,没有反对的意思。
“没关系。”紫云说得真切,没有丝毫作伪的意思。
夫人说:“叶小姐,涟漪做错了事,道歉是理所应当的。”
她又对清水说:“清水,叶小姐很好。”
明显的示好。清水疑惑地瞧过去,目光真诚,不似作伪。当然,死者为大,说话当面,她也没必要做秀。否则,也太不符合她的身份。
清水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说辞。
“别太难过,早点回家。叶小姐若不嫌弃,欢迎来老宅做客。”夫人说完,跟涟漪走了。
墓地清冷,阴风阵阵。这时,天空又飘起微雨。
韩石犹长跪墓前,呜呜地哭个不住。
清水在韩石身边跪下来,朝忠爷爷磕了头,说道:“老狐狸,您放心,小石,我会照顾好他。”
紫云挨着清水,也跪了下来,流着泪,磕了头,更咽着说:“忠爷爷,您放心,今后小石就是我的亲弟弟,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他。”
韩石之所以哭个不住,悲伤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那心无所依的孤独。他虽被人称作天才,那只是对智商超群的肯定。至于情感,他自小孤苦,虽有忠爷爷尽心照顾,但绝大多数时间,他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如今,连这唯一的亲人,他也失去了。
他是越想越孤独,越想越悲伤。仿佛天地之大,他被狠狠地抛弃了。正哭时,竟听到他们说要照顾自己,忽觉心头渐生暖意,不由得止了哭,疑惑地朝他们望去。
“大少爷,你怎么就不难过呢?忠爷爷对你不够好吗?你看你,连一滴泪都没有,还不如紫云姐姐伤心呢?”
韩石的看法,也是这几日不少人的看法。忠爷爷离世,有人认为,最该哭得撕心裂肺昏天暗地的,是他们的大少爷武清水。谁成想,自始至终,他竟是一滴眼泪也没有,还不如一个十八岁的娃娃韩石。当然,也有不屑这一观点的。他们认为,大少爷是成大事的人,怎么会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呢?
紫云知道,清水就是过悲而无泪。见韩石质问,是在戳他的心窝子,便赶忙打断:“小石,到那边,陪姐姐说说话,好不好?”
韩石又不满地看了一眼清水,气鼓鼓地起身,先走了过去。
紫云捏了捏清水的手,也走了过去。
她压低声音,对韩石说:“小石啊,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喜怒哀乐,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一样。不能因为不一样,就否定别人的情绪。小石,你没了忠爷爷,变得很孤单,清水跟你是一样的。咱们能不能有个约定,等你学成后,能不能回来帮他?这样,你们相互扶持,就不孤单了。”
韩石想了想,觉得有理,就干脆地说:“我听姐姐的。”
二人正要再说什么,忽听得“哇”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