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罢香茗,何瑶半推半就,随涟漪朝梧桐院走来。一路上,随处可见美妙景致,却无心去赏,一颗热望的心,只在那梧桐院主人身上。
自十六岁起,似乎成了惯例,她每年都会来老宅小住。有时住蔷薇院,有时住芰荷苑。姑母得势,偌大老宅,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也算随心得意。
唯有梧桐院,碍于姑母心结,她从未踏足过。
越是不能进,越是好奇。这似乎是人的天性,她也不例外。
偶尔,好奇心起,她会淘气地摆脱跟随,独自绕到梧桐院外避人处,驻足聆听墙院内的动静。听来听去,总是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见。越是这样,越发觉得它神秘莫测。
那时涟漪还小,又是姑母独女,受到众星捧月般偏爱,尊贵如同小公主。
何瑶欣羡不已,尤其羡慕涟漪可以随心所欲,任性放肆。有些事,她须得小心翼翼地绕开,涟漪却可以毫无负担地迎上去。即便传到了姑母的耳朵里,姑母也不过以淘气为由,一笑了之。若换做别人,哪怕何杰(当时还是武杰),姑母也是要重罚的。
涟漪胆子越来越大。不高兴了,她敢怒揍何杰一顿。看不惯了,她敢暗护梧桐院主人。后来,她竟敢悄悄去梧桐院,且一待就是大半天。
等涟漪从梧桐院回来,何瑶好奇心又起,就弯弯曲曲地,把话题引到梧桐院主人身上。
涟漪口无遮拦,肆意谈论:“瑶表姐,你知道吗?大哥长得很好看,一笑起来,温暖得像太阳。可惜,母亲不喜欢他,把他关进小黑屋,还不准人给他送吃的。我怕他饿坏了,偷偷地给他拿点心。他明明很饿,却不急着吃,先笑着跟我说谢谢。瑶表姐,你说说,大哥是怎样的人呢?不管母亲怎样,杰哥哥怎样,我觉得大哥很好,我喜欢他。不过,要避着人,偷偷地喜欢。瑶表姐,你能不能也喜欢大哥?这样,他就不孤单了。”
涟漪的话很天真,却深深地触动了她。她答应她,她会喜欢大少爷。
涟漪依赖地挽着她的胳膊,甜甜地说:“瑶表姐,你真好。我偷偷告诉你,大哥叫清水,清澈见底的山泉水,好听吧?”
何瑶笑着摸摸涟漪的小脸,低头不语。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清水到底值不值得她喜欢?想着想着,一颗纯真的少女心,开始懵懵懂懂地泛起涟漪来。慢慢地,想象他,渴望见他,变成了痴念。
第一次见他,是在幽僻的牡丹园,很意外,却又像月老特意安排好似的。至今想来,仍是心中悸动不已。从此,任世间好儿郎万千,也无法入她何瑶的眼,更甭提走进她的心了。
“瑶表姐,快看,牡丹园,你的初见。”涟漪笑着附耳说。
如是以前,小公主定会哈哈大笑,肆意去说。如今,不比从前,姑母被迫离了老宅,才十八岁的涟漪,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不再像从前那般胡闹。
但耳语自有耳语的魔力。何瑶听了,含羞笑而不语,却不忘痴痴地瞧那株牡丹。已无花,只余一株绿。她想,无妨,花会再开的,即便不开,它盛放时的模样,早已烙印心底,永不会凋残。
回忆又涌上心头。她清晰地记得,涟漪因调皮,被姑母罚抄《诗经》。她便只身一人,在宅子闲逛。
不知不觉间,来到这处距梧桐院不远的牡丹园。正是花开好时节,花团簇簇,色彩艳丽得炫人眼目。惟有这株白牡丹,显得淡雅脱俗。她被深深地吸引了,忍不住凑上去细赏,再闻香。赏来赏去,闻来闻去,总是嫌不够。于是,她想要摘一朵回去,制成干花,夹在书页里。以为这样就会长久。
就在她伸手攀向花枝的时候,一只蜜蜂突然从花苞里飞出来,狠狠地蛰了她一口。手立马肿了起来,很疼很疼。她不敢回蔷薇院,怕姑母训她,说失了大家闺秀的分寸。于是,她就偷偷地躲在花枝旁流泪。
“哭什么?蜜蜂蜇了,拔去蜂刺,再用肥皂水清洗,就没事了。”有年轻男子的声音,陌生又温暖。
何瑶闻声回头,看到一张很好看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如星辰。
她一时痴了,忘了哭泣,只更着声问:“什么是蜂刺?你能帮我吗?”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来,耐心地帮了她。他的手触着她的手,触起她心底缓缓的暖流。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胆大地说:“谢谢你救了我。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好报答你。”
他又犹豫了,最终还是说了:“清水,我叫清水。”
从那一刻起,何瑶的少女情怀里,就只有清水了。可惜,他的心里并没有自己。不但没有自己,好像也没有别人。也许涟漪说得对,他的心太大了,装的东西太多太满,没有多余的地方装女人。这样也好,只要没别人,她就有希望。不是吗?
梧桐院到了,涟漪去叫门。
何瑶的心越发热了。她多么希望,来开门的就是清水。希望很快破灭,因为葵儿已经走过来了。
“二小姐,表小姐,大少爷不在家。”葵儿笑意盈盈地说。
涟漪怅怅然,“那我们,可以进去坐坐吗?”
“当然可以!大少爷交代过,二小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表小姐倒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