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回到车上,尽量动作轻些,还是吵醒了正补觉的山风。
山风揉揉眼睛,亮起车内灯,再回过头去,说:“刚老宅来电话,催着回去呢。这就走吗?”
清水没有回答。犹自透过车窗玻璃,暗暗数着楼层,遥望紫云亮灯的窗。只是窗帘遮着,距离隔着,什么也看不清。
“哥,给我根烟。”他闷声说。
认亲不顺?心情欠佳?山风摸了摸口袋,拿出只余一半烟的盒子,抽出一根来,犹豫着要不要递过去。
“你不是不抽烟吗?”
清水沮丧地看了一眼身右侧的木匣子,郁郁地说:“哥,给我吧。我想抽抽看。”
山风也看了眼木匣子,默默地递过烟去。这木匣子里的宝贝,大少爷可是寻了好久。只为回家认亲时奉上,能博他紫云妹妹甜美一笑。看来是人家没领他这个情,生生被退了回来。
难怪他要烟抽,捧着一颗热望的心来,带着一颗怅然若失的心回,放谁身上谁不难受啊。何况他对小妹,牵念甚深,已成执念。
“我很好奇,你对小妹的心思,到底是哪一种?亲人还是爱人?”
清水清冷地笑笑,又看向紫云的窗口,沉沉地问:“哪一种?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今见小妹,我觉得她对你有意,是欣赏爱慕的那种。尽管她小心翼翼地藏着,也逃不过俺老山的火眼金晴。”
清水终于被他逗笑,“你孙猴子啊,还火眼金睛!别贫了,烟给我。”
山风递过烟去。
清水接了,下车去抽烟。
山风在车上,敛起笑意,只静静地看清水,眼里全是关切。
他孤独地站在暗影里,连路灯光都照不到身上。唯有燃着的烟头,才有微弱的星点红光。他试着抽了一口,被呛得咳了起来。似乎想要再抽一口,只是刚近嘴边,就犹豫着垂下手,蹲下身去,将红光的一头,按向坚硬的脚边地面。然后,他的身边,连最后一点亮光都没有了。
他将头埋进臂弯里,许久许久。然后,倔强起身,走到光亮处,再次望向紫云家。
山风揉了揉微红的眼眶,再看清水,他已经往回走了。
上车坐好,不等山风说什么,只吩咐道:“哥,回老宅吧。”
山风佩服地看他一眼,系好安全带,给车打着了火。
不一会儿,黑色轿车发动,驶离小区,越来越远。
清水收了恋恋不舍的目光,闭目沉思:既已找到了回家的路,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至于紫云妹妹,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又想起老宅,今天是悄悄离开的,不知是不是乱了套?于是,又梳理起诸多人事来。
此时,紫云正伫立窗前,望向茫茫夜色。她已经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开始慢慢追问:哥哥回来是好事,自己为什么会失态呢?
“笃笃笃……”房门响了几声。
“紫云,睡了吗?”
是妈妈的声音!
紫云轻拍拍脸,挤出平静的笑容,边说着“还没”,边走过来开门。
“我可以进来吗?咱们谈谈?”妈妈已换了睡服,笑立门口。
看着妈妈的笑,紫云觉得很温暖,很治愈。她想:这就是家,心灵安放的港湾,只是不知漂泊的哥哥,是否也有这样一个家?
如是想着,紫云忍不住望向哥哥刚坐过的地方。
“别看了,小超说还有事,已经走了。送走小超,你爸爸也进了书房,正赏玩那支宝贝笔呢。只有咱们母女俩,正好说说心里话。”
真是知女莫若母!紫云收了目光,笑着拉母亲进了屋。
“老规矩?”妈妈说。
紫云点头,熄了室内灯。眼前的空间,变成一片静静的暗色。即便如此,仍有光亮,隔过拉上的窗帘,悄悄地透进来,足以照亮心房。
母女俩默契地躺下,钻进一个被窝里。
“高兴或难过,都钻到妈妈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结果,紫云哭得昏天黑地,濡湿了妈妈的睡衣前襟。
等哭够了,紫云又平静了好一会儿,终于轻轻地笑了起来。
“妈妈,今天回来的是哥哥,对吧?”她怕又是一场梦,急需妈妈的确证。
妈妈轻抚过紫云的发丝,拍拍她的背,浅笑着说:“对,不是梦。妈妈的另一个孩子,你念叨了二十年的哥哥,今天终于回家了。”
“哥哥,成长得很好,对吧?”紫云又问。小时候,她就觉得哥哥好看,尤其是入小学那年,他们一起唱《梧桐叶》时,哥哥最最最好看。
“对,高大帅气,又很有学问。听他说,他是在国外读的书,也是个博士呢。”妈妈骄傲地说。
“博士倒没啥稀罕的,我也是。”紫云轻笑,“关键是,哥哥有一条大长腿。”
这孩子,还是不改看颜的本性。妈妈轻踢了踢女儿的腿,半玩笑着说:“对哦,我家紫云也是博士,可惜腿短了些。”
紫云笑着反驳:“哪有?我的腿也很长的,好不好?”
母女俩笑着聊着,一起分享跟小超有关的时光。说到后来,妈妈的话越来越少,紫云的话越来越多。
“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