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旧发誓，在沈新雪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喜欢跟他打直球。
没有人这样直白地问过他“你不开心吗”，毕竟几乎没人在乎他的情绪。
他也问自己——不开心吗？
其实也没有不开心，但确实感觉到和前段日子不一样了。
之前他不知不觉习惯了沈新雪的存在，而现在则是在重新适应没有沈新雪的日常。
其实这才是普遍日常啊……以前没有沈新雪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看书，根本不会觉得无聊。
问题是，当沈新雪来了又走了，他在突然发现一个人看书好像缺了点乐趣，坐在小树林的长椅上都觉得旁边少了什么似的。
无论如何，他已经决定接受沈新雪迟早离开的现实。
“我没有不开心。”江辞旧回答道。
沈新雪皱起眉头：“真的吗？我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好的样子？”
“没有。”江辞旧低头，拿起笔继续在本子上写字。
“我今天留下来跟你一起看书吧，就是之前你给我推荐的《银河的尽头》，我都带来了……前阵子一直忙复习，看的好慢，不过嘛，现在都已经开始考了临时抱佛脚也没用，正好今天没什么作业，干脆看书。”沈新雪一边说着一边从书包里拿出书。
这套书太长了，这么久过去，她才看到第二本……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她现在看课外书的时间太少了。
江辞旧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你为什么不回家？”
“啊？这也不急呀……”沈新雪就算回家，也只是写作业。
现在陆晚秋不在家，平时家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个，最近几日还算是例外的，沈一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房丽菲那边都不去了，天天回家。
不过沈新雪也管不了沈一真什么，毕竟房子是沈一真和陆晚秋共有的，他拦不了别人回。
“那些人已经不骚扰你了，你以后可以不用来这里避难。”
沈新雪反问道：“他们不骚扰我，我就不能来了吗？我们不是朋友吗？”
江辞旧：“……”
“没有那些家伙的骚扰我也想找你呀，这本就是和其他人没有关系的事。”沈新雪很认真的答复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最近几天你都不太想搭理我，是我烦到你了吗？如果我真的烦到你了你请直接告诉我……抱歉，我很喜欢刨根问底。”
江辞旧沉默了半分钟，两人也就这样对视了半分钟。
他终于问出想问的问题：“月考结束后班主任会照例换座位，你会换走吧？”
江辞旧其实是一个会想很多事情的人，很多时候他面上一副冷淡的样子，只是因为他谁都不在意，而面对在意的，就会多想。
比如沈新雪，他会想到沈新雪成绩上升后座位迟早换走，这是班级规则，沈新雪应该也会遵守。
两人已经没有了放学一块儿看书的交集，等失去了前后桌的交集后——好像就没法有交集了。
没有交集就会渐渐变成仅仅认识的普通同学，见面打个招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江辞旧即使如此孤僻，生活中也不缺乏与人间浅薄的关系，比如偶尔个别不嫌弃他也不熟悉他的同学会跟他打招呼、住在同一楼层的邻居会跟他打招呼……但是跟沈新雪回归到这样浅薄的关系会让他觉得心里有种异样感，就像是……不甘心。
可是，他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能留住别人。
他只有成绩比较拿得出手，然而江辞旧自己也没觉得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的，高中内容那么简单，沈新雪若是要请教问题，其他成绩稍微好些的同学也能回答。
更别说围绕着他那些没完没了的流言蜚语，沈新雪是说过不在意流言，只是一天不在意、一个月不在意，那一年呢？
那些流言像蚊子的声音惹人厌烦，江辞旧依稀记得自己幼时也苦恼过好一阵，经历过无数日夜才将这些看透。
沈新雪本身人缘那么好，若是总与他有交集，其他同学又会以怎样的目光看待她？
她是一个有很多朋友的人，如果突然感受到许多朋友因为流言蜚语离她而去，她大约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沈新雪终于出声打断了沈新雪的胡思乱想：“我才不要换座位！钱秃鹫那边我会去说的，总之我一定会想办法留下来！”
江辞旧眼底划过一丝意外，但口中还是问道：“你不想去前面坐吗？前面有你很多朋友。”
“后面也有朋友呀，就是你。反正哪儿都有朋友，现在的座位我觉得很好，我就赖着不走了，不止这个学期，还有高三直到毕业，你前面的座位被我承包了！”
江辞旧：“……”
沈新雪思维跳脱，半开玩笑似的说：“话说我们以后能不能考上一个大学？到时候我们还是朋友，哪不定我还能溜到你的教室去跟你一起上课？不过到时候我就不坐你前面，我做你的同桌怎么样？”
她用的玩笑口吻，只有心知道，她是认真的……江辞旧前世考上了华国最好的大学，沈新雪自然也要朝那个方向努力。
她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会看着江辞旧，一定不会给他机会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