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桢捡起搁在床尾的毛巾,擦拭发梢水珠,“走都走了,还返回吗。”
“他未必舍得走。”陈崇州打开台灯,“当初江蓉软禁在西院,陈渊每个月末回一趟老宅,他出了名的孝心,跑得也没多殷勤,乔函润那档陈年往事,江蓉与陈政串通,里应外合阻拦他,他多少也记恨。”
沈桢将毛巾随手搭在柜门上,“江蓉再不济,也是陈政的原配夫人,她争宠输了,在陈家照样衣食无忧,没什么可记挂。”
“他却很记挂你。”陈崇州意味深长打断,“你跟过我,陈政绑你的目的是威胁我,我忌惮他下黑手,赶回老宅救你,你跟过陈渊吗?他也为你匆匆赶回,你没有表现出动摇,他不至于一厢情愿。”
她摆正枕头,垫高一截,“倪影周旋于各色男人,昨晚对他动心,今晚对他动情,你牵肠挂肚她十多年,你眼里所有女人和她一样,和她不一样的你嫌弃没情趣,连玩玩也入不得陈二公子的眼。”
他皱眉,望向她后背。
“也就那样,碰了招麻烦。演戏的套路太俗,再沾她不划算。”沈桢面朝他,像一个没起伏的机器人,“你喜欢?让给你,你追,我也解脱了。”
这番话,惹得陈崇州脑袋一轰隆。
他记得刚认识她,自己没少说。
对廖坤,对郑野。
变着法的贬她,挖苦她。他顾及面子,也顾及倪影。
那时,陈崇州不准备和倪影老死不相往来,之前沈桢疑心他,利用自己逼前女友后悔,回头。
她疑心得对。
可这念头,只维持了两三个月。
陈崇州的不甘心,对倪影的气愤,对那些男人的愤懑与嫉妒,更多来源于一个男人的尊严和底线在作祟。
想通了,极端的情绪便灰飞烟灭。
他单手解领带,烦躁闭眼,“最开始是,后来不是了。”
沈桢没吭声。
陈崇州掐着腰,从未如此苍白无力的感觉,“你一开始钓鱼,千方百计勾引我,不是为报复周海乔?”
“是。”她坦诚。
“扯平了。”他靠近,掌心贴着她后脑勺,“我不提了,你也别提。”
“你后来真不是吗?”沈桢抬起脸,“你和倪影藕断丝连,又多了一位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我们扯得平吗。”
“我没跟她订婚,她不算未婚妻。”陈崇州坐回沙发,“我在想办法。”
沈桢没心情,“我累了,明天我可以离开吗?”
他沉默。
“陈政要关押我多久,你们顺利结婚,我再也破坏不了为止吗?”
陈崇州依然缄默。
“你早些办婚礼,我也早些自由。”她越琢磨越待不住,翻身下床,“我亲口和陈政表态,我没打算破坏你们。”
他当即站起,伸手拽她,“你真的假的。”
沈桢一言不发,挣扎着往外闯。
陈崇州一字一顿,“我娶何时了,咱俩真没戏了。”
她仍旧拧门锁,置若罔闻。
他用力一搪,沈桢踉跄,被他搂在怀里,“我不是舍不得对倪影下手,我承认,不请乔藤出山,她活不过五年。乔藤愿意主治倪影,不是必须的任务,因为我答应还他人情。有旧情的因素,不是我旧情难了,眼睁睁看着她死,我做不到。”
沈桢凝视他,“我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周海乔送死。”
“情况不同,沈桢。”陈崇州疲惫低头,好半晌,“你和周海乔三年,我和倪影有十年,我完全剥离她,需要更久。”
“我迷周海乔迷得神魂颠倒,不亚于你对倪影。我认清他是什么人,说撤就撤,说忘就忘。”
他拥着她,自始至终没松开。
“陈崇州,我们这段感情,掺杂着倪影,何家,一个遭暗算夭折的孩子和陈渊。它太不美好,也太复杂了。”
沈桢一甩胳膊,抽离他臂弯。
陈崇州听到陈渊的名字,他走过去,“你对陈渊什么意思,一心和我斩断断干净,是投向他怀抱么?”
她重新躺回床上,“未来会怎样,谁都没有预知的能力。”
他掀开被,“你有理了?”
沈桢撇开头,“我没理。”
她越这样无所谓,他越恼,他宁愿她辩解,唾弃他的小人之心,甚至撒泼折腾他,至少证明他猜错了,她的无声无息更像一种被识破后,潜在的默认。
默认她内心的彷徨动摇,以及对他的情意不复存在。
陈崇州居高临下俯视她,“破罐破摔是吗。”
“我不信你,你同样不信我,我们没必要继续无意义的澄清纠缠。”
他压抑着脾气,“你不信,我从来都耐心解释,我不信,你解释了么。”
外面传来一声雷,她身体便一颤,巨雷如同激烈的爆炸,反复轰鸣翻滚,沈桢蜷缩在被子里,僵硬喘息着。
陈崇州无心再逼问,他坐下,抱起她,扣在胸膛。
“没事。”他握住她冷冰冰的手,“我在。”
鼻息萦绕他清冽的味道,感受亦是熟悉的温度,纵然天雷地火,山崩海裂,一切仿佛与她隔绝在两个不相干的世界。
难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