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飞鸟,云里苍山。
长河蜿蜒有如美人娇卧。
烟雨缈缈,山水之间宫城掩立,几如遁世。
宫城远远数里之前的一处斜崖上,有四人立之。
灰发老者立在最前,面容温和如四月里的春风,一袭朴素灰色长衫,看起来平平无奇与世无争一般。
他的身后是两青一少三名男子。
居左的青年男子唇薄如刀,五官锋利。一袭黑衣如墨、发亦如墨;双手半藏在两袖里,两袖间寒光微露,各露出一截兵刃,左掌中短刃如雪、右手背上鹰爪凝霜,一身笼罩在森寒灰黑煞气中,如一尊凛凛凶神。
居右的青年男子五官身量俱与黑衣青年九成相似,只是衣着却是完全相对的素白,素的如霜、白的胜雪,腰间悬着一把一尺六七的折扇,折扇扇骨不知是何材料所成,似银更白、又似铁更寒,素练似的霜气从扇上生出,环着他周身,他面上含笑,儒雅而温和,使他看起来就像是二月阳春处未化的雪。
两个青年中间是少年。少年墨发紫衫,右手反扣着一枝长戟,剑眉英目容貌甚至英武,即便年岁尚幼,也掩不住少年几近出尘的强者英姿。
“可惜了这如画山水。”灰衣老者喟然叹道。
“一点也不可惜。”少年面色森寒,字字间昭然的愤恨与肃杀之意。
“不知道这一城的血,可不可以将这条河都染个透?”青年冷戾地笑着。他的神态中倒似乎没有少年那般明显的仇视,似乎更偏爱于即将到来的杀戮的快感。
老者侧身看了他一眼,徐徐道:“血煞之力本性凶戾,小雾你往后应当小心修持,切不可损了本心。”
“四叔过虑了。凌家子弟历来只善于驭力,可曾为力所驭?血煞邪力选择了我,我便是它的役主。能不能妨主,也要看它有那个本事。”青年笑道,刀薄唇下露出白玉一般的齐整的牙齿,极白----白的几乎带着比青年身外的寒冷煞气更加森冷。
“你和小霜这两相对立到极致的性子。一个至正,一个至邪····”老者摇了摇头,又道:“也罢。人各有命,天使自然;你们都是聪颖之人,也不须我老头子多讲。”
“哼哼····”青年冷哼几声,极尽了对于老者口中的另一人的不屑,“那个虚伪的家伙。”
老者不愿就此多言,还眼看了眼不远处的山河与城。
“山河无辜,而人有怨。”老者似无奈般一笑,“也怨不得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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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火海漫漫、污烟冲云。
血污因烟熏火燎而半干黏在了山石地面之上。
一城尸体是火海的燃料,满山草树亦为这火海吞蔓推波助澜。
没有遍山漫夜的哀嚎,也没有随烟升云的悲号。
绝大多数的人死的极其轻易。即便是还活着的人们也被切开了声带,挑断了筋脉,在漫漫大火中,惊惧而绝望的迎接着死亡 。
他讨厌聒噪,所以要么死、要么不配发声的等死。
也并非所有人都没有哀呼的机会。
至少有那么一个。
-----这一个,曾经是南界顶流的强者,也是这一座山城宫楼的主人。
幽魇宫主·洛雁,他曾是天下绝大多数名流们的梦魇。
这一日,却成了他一生的梦魇。
或许,他今日也难逃一死;但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没人会想象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梦魇宫主会如一条狗一样匍匐在人脚跟前、涕泪横流着祈求的样子。
恐惧、无力那些应当属于猎物的神态,在他的略显苍白的面目上纷纷呈现着。
世人常以他为恶魔,为此他也曾自诩为黄泉之使、地狱伯爵。
现在-----都成了笑话。
莫说身前且哀又漠地俯视着他的这个苍衣中年人。
便是这人身后那墨衣、素衣两个年轻后生,也是已令他体会到真正如同来自于地狱深处的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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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青年善用冰炁,既寒可彻骨,又光可夺目。明明堂堂、至阳至烈,素扇一抚一舞间便是十步皆封,素横一地。
寒是冻天彻地的寒,是如光不赦的寒,也是温若春熙的寒,光之所到,寒之所及。或许修为在他之上的尚无危险,但凡六七阶却竟几连一挣得机会都没有。
光之险在哪?悄无声息,无微不至。
本来那些宫中子弟正面相抗,也非不能一战。可这四人三更忽然出现先诛岗哨,令宫城中大部分人马都在几乎未觉之时着了道!
而之后,灰衣中年人也真正显现出了凌氏灵门宗主的可怖,前时帝京之夜,所有人都见到了灵门宗主神乎其技的白手之法,只深以为他的修为全在那数步之间的天下莫敌,却全然忽略了他灵门宗主这一事实。
灵门者,用灵力术法之门。道者、阴阳术士、幻术师、灵祀如此等等皆属于用灵之列,灵门之主又岂只是白手近战上的绝众?素衣青年的寒气冰封再快再险再不可防其实也不过数十步,令全宫楼甚至数里之间毛羽鳞虫都寂然无声的是灵门之主信手而发的幻灵秘术------那是一片飘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