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路无泪,所以大悲面前神武帝神色亦几近漠然。
迦夜在他眼中倒下,终也只换得他几声浅不可闻的悲叹。
赤鸾卫尽数自尽,圣战王师久跪不起。并非神武帝忽略,大抵只是他们跪着,他的心中也许会好受一些。
沉默三息,神武帝背过身,声色森然至冷道:“圣战王凤君左孤使你出征东海,今无令而私还可知罪?”
凤君左秉手答:“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凌云接道:“圣战王返军回击,是凌云所秘授。”
神武大帝侧过身,凛凛圣视落在青年圣战王身上,场间人臣见之皆感森寒,只听他说道:“是这样?”
凤君左仍是不卑不亢,答道:“陛下明旨在先,云帅秘传在后。君左不敢轻心,便两面顾全。”
“哦?主帅离军,怎个两面顾全法?”神武大帝冷声道。
在场之人皆明,大帝因为迦夜皇子之死,多少迁恶于圣战王,而圣战王阴奉阳违,所有护驾之功,但终是拂了帝王权威,也成了神武大帝迁怒的借口。
虽不致因此治罪于凤君左,但问责迁怒却是不能避免的了。
凤君左神色平静,接着应答道:“东海疥癣之疾,何须我天朝圣威全倾?虽说臣暗下离军,但臣以下将佐俱在。仍有七成圣战王师开赴。臣也将在此间事毕,随后快马加鞭赶上大军,可保万无一失。”
“好。好!好····”神武大帝闻言冷笑三声,连道三次,意也三重。
第一声‘好’字,是说他两令顾全,行事缜密无虞;
第二声‘好’字,是忌他不尊王令,擅行独断;
第三声‘好’字,却是对已成之局悲叹无奈。
圣战王师不至,或许迦夜依然会败,但绝不会败的如此轻易------帝国史上最强兵团联手云天之下第一氏族,纵论世间又怎么会有抗手?
可怜迦夜谋算无数,最终不抵凌氏千世不堕的辉煌,但这又岂能怪罪凤君左?
立国之后,始皇帝凤徵遗旨便是帝国以凤氏为主、以凌氏为翼,凌氏不去,凤翔九霄而不落。
凤君左只是遵从了历代圣战王所传下的身命罢了。
“千年了····”神武大帝低语,叹息;心下半句却是:凌氏的身形依旧巍然立于圣战王一脉心头,乃至····天下名流们的心中吧?
这本来是凤氏的天下。
大帝再次背过身体和面目,以极清冷淡漠的语气对凌氏家主道:“云帅,请随我来。”
凌云看着他,那看似魁伟的身躯在晨光中已呈现出几分属于年老力衰的样子,三十年帝业操持早让这个并不健壮的身体摇摇欲坠,而近日丧子之痛似乎将那冰冷如神的心也给击碎了。凌云心中怅然无限,唇下只道了一声:“好。”
-----神武帝以官方的语调,似陈其身份,倚重其名望;而他仍以平常的样子答应,如亲朋兄友,没有半点生分。
在场人臣之流心下也大概知道,那位大帝从前也曾在凌氏门下修学,和这位如今三军总统领的第一人臣做过三五载的同门,这份情谊也促成了那位大帝在当年的腥风血雨中登临九五。
朝堂之上的君臣,朝堂之下的兄友。
三十年,一往如是。
只是伴君如伴虎,才会令昨夜风云诡谲,气氛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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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帝缓步在前,云帅随行于后,穿过重重战阵,慢慢从晨光中消失在玄隐宫的阴影之中。
而演武场上,大帝未有命令。泱泱万众,上至贵胄下至兵勇,都只得跪身待着。
晨光熠熠,三千自尽的赤鸾卫如杜鹃花瓣拱卫着场正中心的迦夜皇子,共构成了一副极尽艳烈的画卷。
观者心下皆是叹息:似这般仁杰,从前鲜有,往后只怕更难有。
众人跪待着,竟倒似极了一场盛大的葬礼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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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隐殿中。
神武帝亦不知是心无余暇还是特意保留着在地底暗殿那一战之余的样子。
刀风剑气在四壁及地面上留下了惊心动魄的痕迹,殿中陈设也被那辰夜晓与冰洛痕交战被砍倒了大半。
床榻、屏风、地板上、甚至是顶壁上都还有未尽的残霜和余焰。
霜,是青白色的霜;
焰,是银白的焰。
前者,极寒而极凶戾;后者,极刚正而炫烈。
两者针锋相对,杀意铮然。
到了龙榻处,神武身后相随之人便只剩下凌氏家主一人。那些亲卫和供奉都被留在了殿门外。这殿门被关之后,再亲近可信的下人,也不配有窥视的位置。
因为神武是帝,而那些只是仆罢了。
凌云不同,他既是被自己所授意者,也是这个帝京辛秘唯一的全知者。
凤氏在凌氏前,自古到今都全无隐秘。
神武帝将左掌放在床头的凤首护栏上。
凌云看着一秘殿中交战痕迹,说道:“星辰氏的刀与冰洛氏的剑时隔千年还是交手了。”瞧着零落在殿中不灭的焰与霜,又道:“两个都是当世武道人杰,战况定然激烈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