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山矮矮,一纵一横随着视野绵延而去。伴着日暮边陲,冷月初升,仿佛是一道道纵横错杂的伤痕在一望无垠的大地上突兀而起。夜幕降临之后,山林野岭才露出它狰狞面容,像是无渊无痕的黑洞,带来森森诡异。山风凛寒,如猿猴嘶吼,乌鸟嘲哳,声声如血,闻之色变。
可就在那残阳落下的天空却是不似人间景象,犹如末世降临。血红的天际仿佛有妖魔现世,才催化出地狱般的色泽。殷红森寒的云海,像是被剥落掉入地狱的血肉,鲜血一直向人间滴落。天空好像在一瞬之间就会坍塌,所有的生灵都会在血海中丧生。
“恩,天色不错”!秦宝走在路上,享受着山风的丝丝凉意,回头望了一下天边,随口感叹道。
吴倩怀里一直抱着公鸡,自从进了山里就更加小心谨慎起来,忽然听见秦宝赞叹一句。随即用她如墨如月般的眼眸狠狠的剜了秦宝一眼,小声啐道,“脑子有病!哪只眼睛能看到天色好”!身处在不似人间的环境里,吴倩避之不及,秦宝居然还说好,她从心底狠狠鄙视秦宝的审美。
吴倩从秦宝身边一掠而过。在崎岖的羊肠小道上,只能容下一人通行,而就在秦宝登高远望的时候,吴倩超过他独自向前走去。
搞不清楚状况,不明白此情此景的秦宝摸了摸头,一头雾水。自己又怎么了,怎么忽然对自己进行人身攻击。
“天色本来就不错嘛!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肯定是好天气呀”!秦宝在吴倩身后争辩道,可是吴倩早已经走远,而他的声音也在萧瑟的风中堙没。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秦宝像是受了委屈,有意要争辩一下对错,对着从后面赶上的我问道。我伸出手拍拍秦宝的肩膀,“你说的没错”!
秦宝的嘴角微微上扬,挂起一丝得意的笑,转身想喊住吴倩为自己证明一下,却是被我挡在面前。
“她说的也没错”!我补充道。
恩?
秦宝不明白,自己没错,吴倩也没错。难不成是天气错了?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吴倩说的是意境,你说的是实景。无关风月,是你不懂女人”!
“不懂女人”!秦宝的神情好像一下子被某种情绪震慑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这种神情挣扎而又痛苦,寂寞而又无助。仿佛曾经受过很重的伤,一经提起,伤口就会绽开,一遍又一遍的被折磨。
“唉!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儿”!我对秦宝表示同情。
秦宝心中所想不是其他,正是那些曾经抛弃他的师姐妹。想当初他曾是众师姐妹心目中的风流才子,也是万千师兄弟羡慕嫉妒的对象,在梦中也要把他碎尸荒野的大众情敌。他是少年天才,天赋异禀,风姿卓绝。是门派百年兴旺的希望。他面如白玉,完璧无瑕。是万千少女心中的完美情人。出身高贵,身命不凡,更是被引入掌门足下,成为整个门派中最亮的一颗星。
本以为前途坦荡,气运非凡。谁曾想一夜之间遗臭山门,从此再无女人缘,是以男人都避之不及。被人唾弃到这般地步也是绝无仅有的惨烈,此刻更是被赶出门墙,随波逐流,成了一个刀头舔血世俗人。
秦宝又望向天边,此时已经没有晚霞的痕迹,完全陷入一片夜色,他的心意无处诉说,又只好埋藏在心里,像一杯经久毒酒,越是时间长久,就越是残忍!
“走吧!快要看不到吴倩的身影了”。
我向秦宝提醒道,然后朝着山林望了望,追上吴倩的脚步。
…
明月高高挂起,晚照晴空,风清月朗。漫天的星斗似一粒粒珍珠,遗落在白玉盘中。若是没有游魂野鬼作怪,此间的风景倒也不似想像的那般可怖。吴倩虽然巾帼不让须眉,可总归是一个女孩子,还未见识鬼怪,便怕了三分。所以眼界所到,都觉得有厉鬼作祟。
清辉皎洁,照在林间,连下的小路都清晰了很多。闲来无事,我便拿出从朱老太太那里偷偷装起来的家族史记,正好借着月光,细细研读一下。
随手翻开书页,便见到一列斗大的楷字,却是写的歪歪斜斜,像是喝醉酒一般。又翻了翻前几页和后几页,却是都不似这一页写的难看。虽然因年代的原因,字迹书法不同,但大都保持着工整清晰的特点,唯独此篇特别。
朱照,字日天。清末民初人士,生于1871年,卒于1951年。首页写道此年代的人物生平。按照时间推算一下大概就是朱老太太的爷爷罢。经过我的证实,却是如此。只不过上面的时间像是被别人后填上去的,因为与其他的字迹不是相同。
翻过首页之后,是一篇密密麻麻的小字,但却是依旧丑的出奇。与之相比,那些斗大的楷字到是好看不少。字迹小而密,内容多而全。
终南山下收服古墓青尸,大败全真道士。湘西夜斗赶尸人,一招制敌。武当比武,太极功法无人望其项背。峨眉抢亲,抱得美人归……一件件,一桩桩都详细的记录在书页上。只是这种奇怪的字迹,以及内容详实到非亲眼所见不能知晓,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歪邪的字迹,漫天夸耀的言辞让我产生深深的怀疑,莫非这是老爷子闲来无事自己写的,好标榜一下自己的丰功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