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中,迎春乍然听到殿上的中官说出“留牌子”的话时,忍不住愣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饶是刚才宫外的动静使她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选进宫中。元春呢?她好歹也是贵妃,难道丝毫没有安排?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迎春的心里乱的像一锅粥,几十种可能性快速过了一遍,但是无论怎么想,都意味着她现在对未来的谋划完全偏离了。
幸而理智还在。迎春还记得自己现在身处坤宁宫中,上面坐着皇帝、皇后,失礼可能是要命的事。哪怕心思复杂难言,她还是稳稳当当的行礼谢恩。郑女史之前苛刻的教导起了作用,哪怕这个时候,迎春下意识间的姿态也是娴雅优美,符合仪制的,引得坐在上头的张皇后暗暗点头:此女的规矩还算不错,这等情况下也没有露出张狂的神色,不是那等作张作狂的。
迎春行过礼就可以退下了。从殿的侧门离开后,门口早就候着一个小宫女了。她见了迎春,面上带笑,口中并不出声,而是伶俐的福身行礼,然后伸手引导示意迎春跟自己走。
这里是皇宫,迎春也不担心她把自己拐卖了去,便点点头,跟着小宫女离开。
不过也没有走多远,小宫女带着迎春离开了坤宁宫前殿,到了后殿,便进了后殿的东厢房,那里已经或坐或站六七个秀女了。迎春一扫,只见陇阳县君赫然在列,孙三姑娘却不在其中。想来这些就是被留牌子的秀女了。
见了迎春,或许是觉得好歹一个屋子里住了好久有点儿香火情,虽然一向不大搭理迎春这些庶女,陇阳县君还是移步过来,同迎春颔首为礼,“妹妹也中选了。咱们之前一道儿住了两个月也算有缘,以后可以多亲近亲近。”
皇家选秀,留牌子的也不是都给皇帝自己准备的,还有些人品出众、身家贵重的贵女是要赐婚给宗室勋贵的。陇阳县君的外祖父乃是太宗的弟弟颐亲王,这样的身份在迎春看来当然不可能来给皇帝作妾,而是准备指婚的。所以迎春现在哪怕已经头昏脑涨了,还是打叠起笑容应付陇阳县君。
幸好陇阳县君估计也只是一时没人说话,这才找迎春闲聊。等到进殿的人逐渐变多,很快陇阳县君身边就聚集了几个她的闺蜜,迎春便不着痕迹的退出了她们的谈话圈子,找了个角落开始等待。
验看的过程其实不慢,但是在迎春看来很有点儿度日如年的味道。等到进来的人开始出身六、七品的人家后,迎春终于意识到,探春是不会进来了。自己是贾家此番唯一中选的人,不出意外,进宫的人就是自己了。
到了快中午,中选的秀女们被带了回去。之前落选的秀女已经当场就被安排出宫了。她们这些中选的从容些,京城的秀女要先通知家里,好让家里预备起来。若是有外地进京,在京中又无宅院,只能临时租赁客栈的,就不让回去了,另外安排了皇家别院让她们居住。
趁着女官们统计的间隙,迎春找到之前一直管理她们的陈姑姑,递上去一个荷包,“陈姑姑好,能问一下我的堂妹如今出宫了没有?”
看在贾贵妃的面子上,陈姑姑对迎春一直是非常客气的。此番迎春中了选之后,这份客气上就又加了几分殷勤。将迎春递过来的荷包不着痕迹的放入袖中,陈姑姑瞧了眼左右,低声道:“府上三姑娘没有出宫。贵人还不知道吧,今儿选秀的时候三姑娘晕倒了。回来请女医瞧了,说是身体太弱,体力不支导致的。”
迎春一下子焦急起来,“那她如今怎么样了,可有人照看没有?”
陈姑姑笑道:“贵人莫急,有贾娘娘在呢。贾娘娘知道了,当时就派人过来接了三姑娘去翊坤宫,又叫人请了太医,刚才开了药,说是已经好转了。估计一会儿就会有人来给贵人您递信儿了。”
迎春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心中疑虑更深。探春的身子她很清楚,素来健康,要说探春会因为体弱晕倒简直是笑话。元春叫人把探春接走医治,想来也是想看看探春身上到底被做了什么手脚。
不多时,叫陈姑姑说着了,元春宫中果然派人过来。不只是传信儿,还拦下了将要送迎春出宫的宫人,准备将迎春带去翊坤宫。
储秀宫管事嬷嬷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宫规所在,选秀结束后就要送秀女出宫,娘娘要接走二姑娘,奴婢们实在为难啊。”
翊坤宫来了三名宫女,领头一人正是如今的翊坤宫管事女官的抱琴。抱琴客客气气的说,“娘娘怎么会让你们为难,来之前,娘娘已经派人请示过皇后娘娘了,得了皇后娘娘的允准,这才派我来接的。”
管事嬷嬷瞬间变了一张脸,千恩万谢,“哎呦,多谢贵妃娘娘体恤。多谢贵妃娘娘慈爱。”
抱琴同管事嬷嬷寒暄了几句,看向了迎春,行了一礼,客客气气道:“二姑娘安好,娘娘在翊坤宫等您呢。三姑娘之前已经被接了过去,您请跟我来吧。”
抱琴当初陪同元春一同进宫的情分,两人在宫里沉浮至今,元春成了高高在上的贵妃,自然不会忘记提携旧人。抱琴如今已经是正六品的司事了。以她的身份,如果不是迎春如今已经过了选秀,成了板上钉钉的皇帝的女人,还真没有资格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