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居住的院子陈设的富贵自然是不必说的，且都是半旧的，不见簇新的暴发户气象。到了晚间，屋内点了十几只烛火，映衬着琉璃灯罩，在屋子里投映下斑驳的影子，那沉积了岁月的帘幔和古董摆件显得格外寂寥。
往常总是站了十来个丫头的房间里此时只有王夫人和周瑞家的主仆二人，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周瑞家的低着头，眼神瞧着王夫人的神色，轻声问道：“太太，之前寿山伯府的事儿没成也怨不得老爷。毕竟这里面牵扯了忠顺王爷，咱们家也是为了谨慎起见。”
王夫人的脆弱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恢复了平素端庄的神态。
听了周瑞家的话，她长叹了一声，“我何尝不知道这里面既然牵扯到了外面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够插嘴。只是老太太连告诉也不告诉一声，就和大老爷还有老爷商量把事情拒了，全然不为娘娘考虑。
不然，就是再商量商量，说不定也能商量出格折中的方略，不至于把寿山伯府得罪的这样彻底，弄得我想再去寿山伯府商量一下都没个指望。真是想索性不管了。”
周瑞家的劝道：“老爷从来都最是孝顺，自然不敢违拗老太太的。娘娘那里，太太不为娘娘筹谋，还能指望谁呢？太太总要再想个法子才是。”
王夫人道：“我找你来也正是为了这个事情。娘娘那里，没有子嗣总是个心病。便是太后面前，说话都免不了短了三分底气。吴贵妃一个落魄户的女儿，如今都敢在皇后面前同娘娘争先，为的不就是子嗣上有底气嘛。
原想着让贤太妃从中说和，让娘娘先抱养一个子嗣，竟然也没有成。眼瞅着明年又要大选，新人入宫，不趁着现在娘娘得宠的时候谋划，将来就更难说了。
我回来的路上就想着，能不能趁着明年选秀，送进宫去个贾家的女孩儿。这一个宗族里的女孩儿，有娘娘照看着，若能生下一儿半女的，也算个依靠。”
周瑞家的闻言立马道：“这个主意好。都是一个族里的，自然明白要娘娘好，她才能好。就是生了孩子，也要跟着娘娘才能站稳脚跟，这样就算不记在娘娘名下，也相当于娘娘的半个孩子了。再者，我说个僭越的话，娘娘现在年纪还轻呢，哪里就不能生了，当今太后三十几岁还生了九公主呢。这要是有个孩子放在身边带一带，说不定孩子立马就来了。”
王夫人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都是同族，只要孩子养在娘娘宫里，就算是娘娘的半个孩子。娘娘也不至于为了子嗣的事情焦虑，这心一宽，说不定孩子缘分就来了。只是……我就是担心，要是这送进宫的女孩儿有了孩子，心大了不听娘娘管束怎么办。像皇后、吴贵妃什么的都盯着娘娘呢，若那女孩儿真是起了心，另投高枝儿也不是不可能。”
周瑞家的笑道：“自然是要选那一家子都攥在咱们府里的人才好。想她父母兄弟都靠着咱们府里，怎么可能翻出娘娘的掌心。”
王夫人叹道：“话虽如此，可宫里可不是讲究出身的地方。万一送进去的人真得了造化给父母求了官身，咱们还能硬攥着不成。总要听话还翻不出咱们家的手心才令人放心啊。”
周瑞家的品着王夫人话里的意思，听话、翻不出身，她忽的心中一动，试探的轻声问道：“说起来，三姑娘其实也还算合适。她是娘娘的亲妹妹，送进宫里自然是要唯娘娘马首是瞻的。再说，赵姨娘总是在府里的嘛。”
王夫人眉眼动了一下，手中转动着佛珠，沉默不语。
周瑞家看着王夫人的神色，心电急转。若说送三姑娘入宫，对娘娘来说确实是最合适的。她一个庶出，太太一个孝字就能压的她翻不了身。何况还有赵姨娘和环三爷在府里，但凡三姑娘还想着娘家母亲兄弟，就不能不凡事都听从娘娘的安排。
只是这么做，对三姑娘来说就不是好事了。要是留在家里正经出嫁，以贾家的门第，怎么也是明媒正娶，有个诰命夫人好做。可要是进了宫，宫里有娘娘身居高位，送进宫的贾家女孩儿无论如何都成不了主位，最多做个小妃嫔。就是有了孩子，只怕也要拱手让给娘娘养育，自己徒留一个名分。
王夫人为了娘娘计，想来主意已经拿定了七八。此番叫自己来问，只怕是想让自己从别的地方出谋划策。
周瑞家的偷瞧了王夫人一眼，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若是太太担心赵姨娘那里见了好便猖狂也好办。她本来就是个不懂事的，三姑娘入宫之后好便罢，不好了，只要让赵姨娘出一个大丑，便是老爷也不好帮她说话。有这么个母亲，三姑娘总也翻不出咱们娘娘的手掌心呢。”
周瑞家的话音刚落，恰巧蜡烛噼里啪啦的爆了一声，烛火猛烈的晃动，衬的王夫人一惯眉善目脸上阴晴不定，“阿弥陀佛，快别说这样的话，咱们这样的人家，从来没有磋磨奴才的事情。就是三丫头真的入了宫，赵姨娘那里我更要加倍照顾的，她有什么事情，也只好多多教导她，哪里会故意让她出丑。”
周瑞家的揣度着王夫人的心意，心领神会，便笑道：“正是呢，是奴才想错了。三姑娘入宫，其实比旁人更好。一家子姐妹和气，再不会生分的。三姑娘那里，也不会有婆家挑剔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