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一路到了贾府,直接从侧门进去到了二门。
二门旁的闲杂人等都已经被清空。帷档立在四周,只待贾母归来。
轿子快要停下的时候,贾母突然开口。
“今天你说的话,可是有人挑唆的?”
迎春闻言抬起头来,目光直视贾母。
“没有人挑唆,都是孙女儿所思所想。”
贾母深深的看了迎春一眼,道:“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我只盼着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才好。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这偌大一个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盘根错节,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一个人就能一言而决的。真的犯了众怒,就是我也护你不住。”
迎春低头敛容,“孙女知道的。”
外面已经传来贾琏请贾母下轿子的声音。贾母点点头就要下轿,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了迎春一眼,叹了口气,道:
“不过咱们家素来积善传家,从来不曾听说什么作践人的事情。若有这种事情,你该告诉我也要告诉,知道吗?”
迎春一怔,反应过来连忙应是。脸上却终于露出自离宫后第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其实她在宫里说话,虽然是孤注一掷,但是心里也是有分寸的。回来的路上,后续的应对也在心里反复过了三四遍了。
她那一番话既得罪了贾家的靠山元春,又得罪了贾家现在的掌权人。元春在宫里害怕别人把这作为把柄,自然会遮盖的严严实实。但是在贾家,她不但不会替自己隐瞒,还会原样传话回来,表明她无意与贾家撕破脸。
但与此同时,对贾家的当家人,贾赦、贾政乃至王夫人来说,其实迎春的话从明面上说并没有什么大错。那些人也并不了解她同元春的暗指,对他们来说,她那番话只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女子的胡言乱语,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迎春在贵人面前言语贾家外事,无论是在他们男尊女卑的教育里,还是为了自己的面皮,都会给她一些惩罚。
这种时候谁护着她,就是和贾府掌权人、和贾府的靠山作对。
贾母就算是贾家最高的长辈,也没有能力否决这么些人的意志。
但是贾母刚刚说的那番话,到底还是给划定了界限。不能有作践人的事情,不能过分。
而迎春在宫里说的话,到底不能在明面上作为处罚的理由。能拿出来说的最多就是在宫里举止不当。
这两两相加,自己就绝不会吃皮肉之苦了。这其实是她最害怕的。
迎春更感动于,贾母本可以不当着自己面说这句话的。
她若是私底下告诉王夫人等人,那些人固然不敢违背,可自己也免不了担惊受怕。
而贾母既然当面说出这一番话,就是给自己吃定心丸。也算是在明面上表达了她想要维护迎春的意思。
在迎春做出了可以算极为出格、且并不合她想要家宅安稳的举动后,贾母还是想要维护这个孙女。
迎春看着贾母蹒跚下轿子的身影,忽然意识到,这个贾府的老祖宗老寿星,如今也已然快八十了。
迎春收敛心神,跟着下了轿子。轿子旁边有王嬷嬷并褚嬷嬷带着司琪、绣菊等着。
贾母已然被凤姐儿等人簇拥了起来。见迎春下了轿子,也不多说,只道:
“入宫一天都累了,二丫头先回去休息吧。旁的都明日再说。今晚也不必过来请安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态度比之入宫之前可谓天差地别。有心思灵动的已经开始交头接耳。
迎春对周围的反应恍若无觉,应声行礼后,就站在原地,恭送贾母离开。
贾母刚一离开,王嬷嬷就急切开口询问:
“老太太那个反应,可是宫里发生了什么?”
褚嬷嬷比起刚到迎春身边的时候明显见老,但也越发稳重了。
“老姐姐不要着急,什么事儿咱们回去再说。”
迎春看了她们一眼,自己的作为也算是连累了她们,总要给了交代才是。因而点点头,道:
“正是,咱们回去说罢。”
回暖香坞的路不算短。幸好,国朝大户人家并没有缠足的习惯。小门小户倒是有这样做的,但是贾府上下连同家生子儿都不曾如此。因而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暖香坞。
回了暖香坞,迎春衣服也来不及换,便被王嬷嬷催促着说话。
迎春环顾自周,见只有自己心腹的王、褚二嬷嬷,以及司棋、阿碧,其余小丫头都被司棋撵出了屋子,便坦白说道:
“我在宫中一时不小心说错了话。可能惹娘娘生了气。”
王嬷嬷急的一拍大腿,“哎呦我的小祖宗,人都说你万事妥帖,怎么就偏偏在不该出问题的时候出了问题呢?你这真是……真是……哎呦,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褚嬷嬷和司棋、阿碧也跟着色变。
迎春无视了王嬷嬷的作态,只冲着其余三人道:
“老太太虽然说不会大惩,但是估计处罚还是少不了。接下来的日子只怕少不了苦头,你们要注意约束小丫头们,不要在外与人争执。丑话说在前面,我如今自己也要谨小慎微,你们要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