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停下来给奚凝霜思考,张总也没有动,他本可以转身离开,留下她一个人认真思考她要面对的问题,从不好管闲事的张总却没来由地驻足于此,要等奚凝霜一个答案似地看着她。
奚凝霜垂眸,片刻后,轻轻冷笑,“他看起来木讷,实际上是个聪明的人。这就是他最厉害的地方。”
“范澄喻这次是一等奖,这一仗你赢了,还不想和他见面吗?”张总继续说。
奚凝霜苦笑,她何尝想在这件事上与他比试高低,她欣赏的范澄喻,她非常了解,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奖项。这两年,他能走出自己,成为一个经营者,奚凝霜一点都不意外。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他可以把一切变成琉璃,而且,还可以赋予商业价值。这与那些琉璃师傅不同,他们大多数都只是提供一门手艺,从而实现价值转化。范澄喻是真的做成了市场化,在不违背内心对艺术的追求同时,还能发挥这些艺术品的价值让其走得更远。
在最艰苦的日子里,他为了生存去做一些死板,他说没有灵魂的琉璃制品,那时他没有在那些琉璃上投入过情感。因为他认为那仅仅是件商品,做下去是没有他想要的前途。现在,他的每一件作品都充满了灵气与生命,这才是真正的艺术价值,何必把艺术当成小众的玩物呢?为什么不让所有人都被艺术品熏陶,热爱并成为艺术的创造者呢?这些话,都是范澄喻告诉她的。
“他说,你该走到舞台上了。”张总补充说道。
“他看起来真是不了解我啊。”奚凝霜冲张总微笑着说,张总曾感觉到奚凝霜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但那时候,他又觉得她只是不想让范澄喻知道她在做琉璃,她想打败范澄喻。而此刻,他也看不懂眼前的奚凝霜了。
奚凝霜继续说道:“艺术没有第一,只是评委们一个时段对这些作品的认知。所以,说是我得了第一,不如说,此刻我的这个作品更适合。”
“这,这……”张总一时接不上话。
奚凝霜没往下说。张总明白,她还需要时间考虑,反正距离颁奖典礼还有些日子,让她再想一想吧。便转身挥挥手,什么话也没再说地走了。
去?还是不去?真是一个纠结的问题。
她才不在乎什么舞台,她的舞台在她的心里。她做的一切都因为那个让她伤透了心的男人,那只是开始。现在……她看着自己的展台上那些她赋予了真挚感情的琉璃作品,要说她不爱,或者简单的为了什么而做,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了。而这个伤了她的男人居然向她发起了挑衅。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的,他们之间,偶尔互相了解,偶尔又都误解彼此的心意。
那天,奚凝霜下班后,乘最后一班大巴车回了蠡巷。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回去看看。在巷子口的时候,看到老何,老何与她打招呼,想说什么,又没说。
奚凝霜自从范澄喻走了之后,人变得清冷许多,不再是那个给整条巷子里邻居写春联的快乐女生,她也的确两年没再给大家写春联了。
老何看到奚凝霜就主动打招呼,毕竟今天范澄喻来电话问起她,她就回来了。可是老何还是没敢提范澄喻,梁慧因为范澄喻的不辞而发火的事,整条巷子都知道。好不容易这两年平熄了,他不想再惹出事非。
奚凝霜回到家里,梁慧和老奚面面相觑,都没吭声。范澄喻走后,奚凝霜一度的状态,吓坏了梁慧,做母亲的只能妥协。而范澄喻这个名字从那时开始在奚家成了禁忌,梁慧也就没办法发脾气了。
“我得奖了。”奚凝霜将包放下,坐到茶几前,垂目看着上面的水果盘里摆着的一串葡萄,她伸手拿起一颗送进嘴里。
老奚和梁慧对视一眼,“什么奖啊?”梁慧将身子探向女儿,笑着问。
“一个琉璃比赛的奖项。”奚凝霜直接回答。
老奚和梁慧一听到琉璃心口就堵得慌,梁慧坐直了身子,都不知道该不该恭喜女儿。琉璃,那就是他们一家人心头上的伤疤。梁慧因为这件事,还把她亲生父亲留下的一盏砚摔了。
“特等奖,邀请我去领奖。”奚凝霜继续说,老奚和梁慧继续听着,不置可否。“那个宅子里的人知道那是我做的了,让我去领奖。”这句话落地,所有人陷入一段短暂的沉默。
梁慧眨了眨眼睛,看看丈夫,仿佛在问自己有没有听错。看到老奚那蹙起的眉头,就确定她没听错,女儿嘴里说的,那个宅子里的人是范澄喻。
他们都知道奚凝霜一直回避范澄喻,怎么会被他知道了?他们不希望女儿再受一次伤害,不希望她再见到范澄喻,让她暂时去做琉璃疗伤,已经是他们最大妥协。
一直以来,奚凝霜对自己的事情就很有主见,她打定的主意,想好的事,没什么人能改变。今天,她对父母这番话让老奚不得不重视。
“凝霜,你需要爸爸做什么呢?”老奚看着女儿问,他猜女儿的心里一定很矛盾,才会选择来和他们说这些话。他还不确定女儿是不是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但有一点他明白,他们是女儿最后的依靠。他没指责女儿的选择,任何事情在选择的同时,已经注定了要接受的结局,无论是好是坏,都要接受,无需怨尤。
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