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范澄喻答辩的时候,开始他还是有点紧张,毕竟这是新媳妇上轿头一回。从来都不善言辞,而这种比赛形式他也是第一次见,以往,他只要送作品去参赛就行了,哪里想过还要亲自去讲解自己的作品和创作理念,那些创作就是作者的一个念头,被某种意象激发了,至于为什么,有时候他们心里明白,有时候自己也说不清楚。可既然比赛的规则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直以来,审美都是地域性的,是民族性的,如今,随着改革开放后的经济全球化,审美也在全球化,所以现在出现了很多中西融合作品,含蓄婉约的美配以内在的西方奔放美,形成现代艺术美。但我也在思考,将来的审美是什么?所以,我放弃了西方元素,专注在东方特点上,东方美的特点就是自然,中国古老的历史和沉静的古物中蕴藏着来自古代的诗意,我的作品《清泉》是一位弹琵琶的女子,琵琶是我国古代流传至今的乐器,穿着富有东方特色服饰抚琴,是古物和生活的关系,让人从中体悟古人的生活,唤起人们对古典美的重新想象,清泉这个名字源自《石头记》中所提女人是水做的,唯有清澄和柔顺的线条才能代表这样的温婉美。本人从小对中式的古玩就有特殊的偏爱,所以养成了我中式美的审美,这是耳濡目染的结果,而江南又是更好表达这种东方美的地域,水是自然之物。从小就在江南水乡长大,水是我心中永远的风景,青瓷,青瓦,青色衣裙,还有水流淌的纹理,四季变幻的形态,都是青色的,水的创作源泉就是来自江南,而江南的女人更有东方婉约的美,我将她的脸隐去并不非无法刻画五官,而是因为中国女性的美以及魅力,不仅来自精致的五官与窈窕的形体,不仅仅是修饰而来的韵致,是通过施加给视觉的感受,就能感觉到的美。还有就是,那张脸可以是你脑海中任何一个心中所爱之人的脸。所以,天青色等一个人,一个神秘的女人,如江南,如水。美是视觉享受,同样更是一种心里感受,两者兼备才能被更深刻的记住。”
范澄喻根本就没去看那些评委的表情,他脑海里想着在他心里扎根的女人,他做颌首抚琴的女人,那张看不到的脸,此刻,清晰地在他眼前。他不知道这些民间艺术专家们对琉璃的了解有多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达清楚他的意思,但他尽力了,他觉得作品是给人欣赏的,能看到各自的心就是这部作品最大的意义。至于作者要表达什么,往往未必是观赏者所能领悟的,观赏者领悟的重要,还是作者表达的更重要?这一直是一道无解的题。
不可否认,范澄喻的作品《清泉》打动了很多观赏者的心,实在太美、太柔,太通透,太纯洁,让人不忍亵渎。好像一碰到它,它就会变成一汪水,消失不见。
能彻底领悟这个作品的人,就是奚凝霜。她看了这个作品很久,而且流下了眼泪。
奚凝霜的答辩时间是与范澄喻完美错开的,她第二天上午答辩。大学毕业生对这场面熟悉,就不那么紧张,从容自如地面对专家们,露出得体的微笑。
“国人的东方审美习惯自幼年开始培养,到了青年时期渗入西方元素,所以,我认为我们这一代是最能将两种审美,即能分别表达,又能有效融合的人。西方的艺术是直接的,真实的,基于科学,我们国家称之为奔放,其实奔放这个词本身是就代表我们的审美观。而东方的美是含蓄的,自然的,基于天人合一。两者不用比较,因为不分伯仲,各有千秋。只是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不同产物。但我们又可以打破这两种文化的壁垒,实现艺术上的殊途同归。我的作品《缠》也是利用了树与藤的两种美来体现的,一种直接,一种婉约,九种颜色代表着中国古老的九龙,内硬外柔的表达,就是隐忍与爆发力,两种情感,两种性格,胶着纠缠。也是现代人的状态,有现在,有可能会发生的未来,而一切都是未知的,所有的一切都交缠在一起。现在很多作者,开始注重创作的先锋性,更喜欢对美的各种探索,不局限于古物,学古的同时,注重其他元素的融合,所以我的作品有东方的特质,也将未来隐含其中,我觉得这并不影响它本身的东方美感。”
奚凝霜把哲学融入到了作品,这段答辩词,说得专家们连连点头。不仅因为她说得很有想法,更因为她是这次参赛作者中唯一位女性琉璃师,这很容易让人想起东山的琉璃大师杨慧姗,是她把琉璃带回中国,女人有时候做起事来,的确有与众不同的爆发力。能做到她这样的水平,足见所下功夫之深。有位专家问了一句,“你做琉璃多久了。”
“四年。”奚凝霜的回答,又让专家们唏嘘不已。
四年,奚凝霜有灵气,她也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下足功夫,她比范澄喻的学习条件好,她的突飞猛进同样是她刻苦钻研的成果。
琉璃发展到这段时期,已经不再是复制存在,现代的琉璃师傅,或者说,有一部分老师傅们,都开始重新思考琉璃的创作方向。他们能入围多是将对古代长物意境的领悟,关照对比西方作品的感情,以及对当下设计独特的理解,充分展现在自己的作品之中。哪怕他们作品乍看之下很东方,都无法否认其内在有一种就要喷薄欲出的东西,正是西方文化的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