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凝霜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这应该是她在学校最后一次打电话。她告诉父亲回家的时间,她没敢打到家里,哄不好的母亲,她不想再火上浇油,放下电话,和宿管阿姨再次道别之后就继续拖着她的行李往外走,回家见不到母亲梁慧的感觉很不是滋味,也是她任性的代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甩甩头,想把恼人的思绪甩掉。反正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一支射出去的箭,无论前方是迷雾,还是险山,都要面对。而现在的她只有继续前行,没有人会安慰她,她选择忠于自己,忠于自己内在的声音,她就要有勇气拔开迷雾,寻找属于自己的灯塔。
大巴车在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太阳正当头,纵然有再多心事,还是被摇晃得昏昏欲睡,直到听见司机师傅大声喊,到站了!才如梦初醒般睁开迷离的双眼,没功夫缓过神,急忙拖起行李跟着人群下车。看到父亲那一瞬,竟然鼻子发酸,不知是感动还是委屈。
老奚正眉头紧锁地看着从大巴车上走下来的人,看到女儿,马上去拎起女儿的行李放在自行车的后车座上,父女俩肩并肩沉默地往回走。没见面之前心里酝酿的许多话儿,这一刻,好像一句都想不起来,老奚看着前方,奚凝霜像个犯错的孩子似地垂目盯着自己的脚尖走。
良久,老奚终于说话了,“你妈坐你回来前的那班车去你姐姐那儿了。”
“哦。”奚凝霜低声应着,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镇里的新高中正好需要人,我帮你报了名,后天就面试,你好好表现一下。”老奚继续说,到底是父亲,有些不能改变的事实就不再去纠结。
“爸,对不起,辜负你们了。”奚凝霜终于说出这句话。老奚闻言,喟然长叹,该说什么呢?他转首看看女儿,也替女儿的美好前程惋惜,“你自己的选择,你对得起自己就好。”女儿大了,再多的话也听不进去,做父母的有提醒子女的义务,毕竟是他们的人生,老奚并不是个古板的人,但也没那么开化,只是爱女之心罢了。
“等我新工作搞定了,我亲自去接妈回来。”奚凝霜不想气氛这么沉重,故意笑着对父亲说。
老奚可没有她那么乐观,几十年的夫妻彼此了解梁慧走时生气的样子还在眼前,她带了很多衣服,看起来不住个半年是不会回来的。梁慧去奚凝雪那之前打过电话给大女儿,奚凝雪有点犹豫,这又让梁慧浮想联翩,和老奚说是不是奚凝雪谈恋爱了,正好去看看究竟,短期内不想见到奚凝霜。老奚没有把这些话告诉小女儿,最近,他被家里这三个女人可折腾坏了。
回到家里,奚凝霜把行李拎进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又到厨房,女儿大了,到底还是贴心的,很快厨房就变成奚凝霜的阵地。老奚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妻子到大女儿那里怎么样了,这个爱管事的妻子,他生怕又和大女儿闹得不开心。此时此刻,心里突然有种想法,宁愿妻子在自己的身边,哪怕她偶尔不讲道理,偶尔和他闹脾气,几十年的夫妻,早就习以为常,也不会真的伤了感情,至少比和两个女儿闹矛盾好解决。
父女俩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起琉璃,也没有提起范澄喻,虽然他们的心里都荡着这个名字。表面上配合得十分默契,闲话家常,直到电视机里新闻联播的音乐响起,这是老奚的固定节目。奚凝霜收拾好厨房,擦干手坐在父亲旁边一起看着电视,谁也没再说话。老奚几次看向女儿,他以为奚凝霜一定要去见范澄喻的,但奚凝霜没有,只是坐在那儿认真地看电视。
第二天清晨,奚凝霜早早做好了早餐,只是早餐不仅仅是两个人份儿,老奚心知肚明,也没点破,女儿真的大了,他心中感叹,吃好早饭就上班去了。
奚凝霜拿出饭盒装好早餐,拎着向巷子深处走,一路上,那张青春洋溢的脸笑得宛如春风可以吹开七月巷子里的闷热。
“铛铛铛。”
安静了好久的门又被敲响,一大清早,范澄喻还没来得及开大门,吱呀一声拉开门的时候,看到那张年轻俏丽的脸,轻风拂面,“你……回来了?”
奚凝霜俏皮地歪着头,“徒儿取经回来了。”
范澄喻看着她调皮的样子,心里就像打开这扇门时投射进来的阳光那般明媚,侧开身,作势让奚凝霜进屋,嘴笨得说不出话。
奚凝霜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将手中的饭盒一递,“你的早餐。”就二话不说地往屋里跑。这个饭盒看在范澄喻眼里,各种滋味。
范澄喻的房间和别人的不太一样,他说这里是他的实验楼,要看他的宝贝就必须进屋去看,屋子里唯一可见的生活气息就是凹进角落地里的一张床,被一个竹编屏风挡着,几乎不被人注意,所以奚凝霜根本就没觉得自己是进了男人房间,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这是那个琉璃蟾蜍?”奚凝霜指着案台上的像挂了一层灰似的琉璃蟾蜍,没有她想像中那样金灿灿让她有点失望。信中他们将琉璃蟾蜍的事讨论过,奚凝霜还没见过那么大的琉璃作品,也是带着一颗好奇之心回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