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澄喻看着他们离去,走到他的玻璃柜子前把琉璃烟灰缸放了上去。他把桌子上的饭盒打开一看是糍饭糕。
“我妈做的糍饭糕可好吃了!”奚凝霜的声音就这么在耳边响起,说来真奇怪,奚凝霜的样子在范澄喻的脑海中并不清晰,偏偏她的声音总是那么清楚而且会一字不落地回荡在耳畔。
他又看向另一张桌子上,画纸上面的那个孤独的信封安静地躺着,老老实实地等着有人把它送走,有点无奈,也有点不舍似地安静。
范澄喻拿起糍饭糕,夏天吃糍饭糕比过年的时候吃更好吃,油还没冷,咬下去嘴边都浸着油,特别香。范澄喻很快就吃完了,他把饭盒清洗干净,还是把琉璃烟灰缸放了进去,背上了他的帆布袋,把写给奚凝霜的信放了进去,手上拿着饭盒,走出家门。
他要把饭盒还给奚家,可才走了几步,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并不知道奚家是哪一户,挠了挠头,一个一个门打量,总算看到一个奚字,他向里面张望,院门上了锁,家里没人,奚家的门口有一个矮小的石柱,这都是旧时留下的,不知经过了多少年,也不知哪一代,大概是拴马的石柱吧?石柱上面的平面刚好可以放下饭盒,巷子里安全,邻里关系也好,没人会拿别人家的东西,范澄喻将饭盒放在那个石柱上面,确定不会被碰掉,才走。
范澄喻把给奚凝霜的信投进信筒,就又折回巷子了,他心里记挂着继续捏他的蟾蜍,经过奚家的时候,饭盒还在那儿放着。
回到家里,坐在桌案前对着自己捏的蟾蜍发了一会儿呆,大脑虽没有去想什么,却像一片热带丛林,纷乱而没有章法,他什么也没想,但又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是什么分散了他的心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闭上眼睛深深吸气,再睁开眼睛,那一刻,眼里就只有那只灰色的、此刻看起来有点丑陋的蟾蜍。他眉头紧锁,伸手继续捏模,捏模有时候也像做其他艺术一样,突然之间有如神助,每一次捏削都十分准确到位,一气呵成,无须修改,而且会越看越觉得完美,这大概就是手脑合一的感觉。往往这时整个人的神经都处在亢奋状态,心底会不断泛起喜悦的浪花,幸福感油然而升,这就是范澄喻的幸福和快乐。
这样一种忘我的境界,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就会觉得是疯子。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无论是捏模,还是画草图,一笔都画不好,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好像神仙附体了似的,他只能当成一种感觉,那是人大脑发出的特殊信号,没有原由,自然而然,强求不得,那种感觉大概就像爱情,范澄喻没谈过恋爱,他还不知道那是相同的感觉。
范澄喻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完成了捏模,原本他以为至少还要两天的时间,今天手到之处皆成功,根本不需要太大的改动,不禁笑了,只是一种愉悦而笑。他决定明天就做成树脂模,他能感觉到这只蟾蜍就像它的寓意一样有商业价值。王再山和他说了那么多,他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追求艺术的前提是他要能生存下去,他时刻要提醒自己,像他这样的人是会被内心真正的追求冲昏头脑的。
那天晚上,范澄喻睡得很早,也睡得不错,少了一份心思,总要给自己一点奖励,他一直对自己有某些规定,不用别人督促,自己立下规矩再自己去完成,从来不会自欺欺人,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一切都由他一个人设定规则,他又何必欺骗自己呢,即使是他没有完成,自己惩罚自己也好,总不会失去面子,所以,他都能坦然地去面对自己的守则。睡个好觉就是这一次他对自己的奖励,白天发生的事儿好像并没有影响他。
是不是真的没有影响呢?有些潜意识的东西,大多都不会被很快发觉。
一间大宅,一个人,一堆琉璃作品,这是他一个人的世界,这个世界看起来很孤独,心在其中的人才不觉得那是孤独,唯有热爱可抵寂寥。范澄喻的心里这个世界变幻莫测,乐趣无穷,深邃而神秘,他正在其中遨游,又怎么会觉得孤独。所以,很多人说他是怪物,是异类,有一类人,真的就是这样的异类。
梁慧先下班回家,看到门口放着饭盒拿回家里。饭盒比她送去的时候还沉,打开一看,竟然是那只琉璃烟灰缸。这一天,她在单位里都心事重重,她有种预感,而且是很不好的预感,尽管早上在范澄喻那听说,他给女儿写信奉劝她三思,可真的能说服她那个女儿吗?她太了解奚凝霜了,她也知道奚凝霜不会轻易改变这么大的决定。
老奚回来的时候,看到梁慧沉着脸低头烧菜,根本没听到他回来。
“我回来了。”老奚怕吓着梁慧,轻声说道。
梁慧恍然回神,又翻了几下菜就盛进盘子里,夫妻俩开始吃晚饭,梁慧说:“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容易解决。”老奚和梁慧的感觉一样,但他没有马上表态,继续吃饭,听梁慧继续说什么,梁慧又说:“凝霜这丫头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挡。哎,真是个害人精,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到我们巷子来了。”
胜负好像已经在眼前,只是没有一个人想认输罢了。老奚依旧沉默,他心里更清楚即将到来的结局,经过几次接触之后,范澄喻这个年轻人无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