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澄喻将那张画纸翻到背面,想找到只言片语,但什么也没找到,仅仅是一张素描图,画的是一只小鸟。哪里都很好,就是画得太肥,本该有的灵气就没有,倒像是一只鸳鸯,范澄喻边看边笑,走进自己的屋子,将背包放好。再拆第二封信,仍是一张素描图,这一张画的是桃花,桃花朵朵开的季节,画中是一枝树枝,上面开着五朵桃花,女生画花大概是有天赋的,每一朵都像量过的似的,花瓣对称,均匀,饱满,处理的恰到好处。
范澄喻没想到奚凝霜会这么认真,有志者事竟成,没有学不会的本事,有天分的快点,没天分的以勤补拙,少有不成功的。这张素描图仍是一个字也没有,范澄喻拿着信走到桌案前,从抽屈里翻出信纸,看着两张素描图提了一点意见,又在素描图上做了简单的修改,标上标记之后,放进信封,按着奚凝霜寄来的地址,算是回信。
一个星期后,奚凝霜学校传达室有一封她的信,看到信封上的地址,奚凝霜就笑了,他果然是回来了,纤细的手指捏了捏厚厚的信封,迫不及待地拆开,里面是她那两张素描画,上面有改动过的痕迹,第三张纸上写着:
画的不错,看起来你的悟性很高,但神韵还差一点,小鸟欠些灵气,花儿最逼真,如果做雕塑也可以做到几分像,只是形似不等于神似,形神兼具最佳。你再体会体会。范澄喻。
寥寥数语,便没有别的内容了,只字未提他前些日子去哪儿了。
奚凝霜捏着信纸琢磨了一会儿,又仔细地看着范澄喻帮她修改的素描图,“又不是学画画,需要这么严格吗?”兀自嘟囔,青春的脸上掩不住不经意的笑意。
还有两个多月,她就可以回蠡巷了。脑海里突然涌出个念头,去年暑假,为了找实习单位,她根本就没想过回蠡巷,今年她马上就要毕业了,她最该想的是去各单位应聘,却在此刻偏偏想的是那条巷子。
有些召唤永远是无法预见的,就像他们。
张颖回到宿舍就看见奚凝霜坐在桌子前,走过去看她正在画画,顺口问:“你的论文写完了?”
“嗯,基本上完成了。”奚凝霜头也没抬地回答,张颖没再问,她不懂琉璃对奚凝霜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大概她的艺术细胞被现实吞噬了,她不懂欣赏,但她尊重别人的爱好,所以,她没再打扰认真的奚凝霜,坐在自己的桌子前,继续写她的毕业论文。
奚凝霜画得很认真,直到她觉得那只小鸟的眼睛里开始闪烁生命,她兴奋地将修改稿拿给张颖看,“看,像不像真的?”
“像,你别说,你还真有点天赋,去美术系看看吧。”以张颖的欣赏水平,只觉得奚凝霜的小鸟画得惟妙惟肖,最主要的是奚凝霜根本就没有专门去学绘画,不过,她也知道奚凝霜为了画画,专门去找美术专业的同学请教,下足了功夫。
奚凝霜不禁得意,这会儿,她觉得自己真有点艺术天赋,“有几分像就可以了,如果早一年,或许我还真去选修美术去了,范澄喻也只是自己学着画的。”不由得想起寒假里在范澄喻那儿看他画画时说过的那些话。
人们面对自己想做的事,总会排除万难。
“哟,你这么了解人家呀?”张颖调侃起来,奚凝霜已经习惯了她玩笑似的阴阳怪气,瞥她一眼,又说,“我真的对琉璃很感兴趣。”
张颖这回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正在那儿津津有味欣赏着自己杰作的奚凝霜,“凝霜,说真的,你要想清楚,你是因为好奇才想学做琉璃,还是其他的原因,只有你想清楚你要的是什么,你才有方向。毕竟,我们考上大学不容易,而且,父母对我们都有期待。”话锋突然一转,一本正经的让两个女孩儿都沉默了。
如《月亮与六便士》的故事一样,月亮是梦想,六便士是生活,上天故意捉弄人,少有人能两者兼顾,且都能做到极致,世间不是没有这样的能人,但实在是少得不足以当作参考数据了。
奚凝霜读的财经专业毕业之后,在那个时代有大好的前途,而做琉璃,至少此刻看起来,就像小朋友过家家,没人看得到未来,就算视为艺术,在当时,艺术这件事儿,像月亮那样远在天边,遥遥无期。
“这些,我当然懂。”奚凝霜半晌儿才说,“只是,从看到琉璃的开始,被那种神秘的感觉吸引,很想了解它,走近它,至于有什么意义和道理,我没想那么多。”
“让你好奇的到底是人?还是琉璃?”张颖又凑近问奚凝霜,青春年华的女孩子难免情窦初开,或许,对这个未知的神秘事物感兴趣,仅仅是因为那个人。张颖看着她摇摇头,有些事都是从好奇开始的,这一个月来,奚凝霜的变化看在她眼里,张颖突然笑着说:“哎,等毕业了再说吧。”才一个月,或许过两个月奚凝霜过了这阵新鲜劲儿,自己就放弃了。
奚凝霜狠狠地剜了张颖一眼,“你以为所有人都只想着谈恋爱啊?”
“这倒不一定啊,很多人想谈,还谈不成呢。”张颖想缓和一下两个人之间略显沉重的气氛。
“天天说我,你呢?这几天你回来这么晚,是不是也在谈恋爱啊?谁呀?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奚凝霜戏谑地借机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