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澄喻的魂儿,渐渐归位,人才有了活气儿,恍然回神地说:“师傅,我交点伙食费吧。”他难为情地挠挠头,每次来这里,都在王再山家里吃喝,让他有点过意不去。
王再山瞥他一眼,“你将来能做出点名堂来,就算是报答我了,我看你这小子这一年来,也没把你做的琉璃变成钱吧?这可是烧钱的玩意儿。”
过来人眼光就是独道,范澄喻学成之后,自己建了烧炉,一直在做各种实验,打磨自己的工艺水平,要说赚钱,还是王再山有几次让他一起分担几个订单,他才没饿死。
“我还有些积蓄。”范澄喻一脸羞涩地憨笑。
王再山只管往屋外走,根本就没理会范澄喻的话。范澄喻走到院子里的水池旁边洗手,看到王再山的老伴儿正在另外一间忙碌着摆饭桌,连忙喊了一声:“师母,辛苦了。”
王再山的老婆也是老实人,她觉得他们才辛苦,听范澄喻说辛苦了,一时答不出话,只抿着嘴笑笑,温声说:“赶紧吃饭吧。”
这个琉璃加工作坊,虽然另有主人,但所有的烧制工作都交给了王再山,王再山带着几个工人,在这里吃住,那些工人和范澄喻不同,他们只是为了赚点工钱养家糊口,所以分别负责琉璃制作程序中的某一道工艺,没有一个像范澄喻这样二十七道工序全学了一遍。所以,他们在外面的大房间里吃饭,而范澄喻吃小灶似的和王再山夫妇俩在里屋吃饭。
师徒二人就经常在饭桌上,聊些和琉璃有关的事儿,讨论如何去攻关技术难题。王再山突然和范澄喻说:“最近,有一批新订单,老板让尽快做出来,幸好你来了,那个千手观音像还就只能交给你了。”
“什么订单啊?”范澄喻顺嘴问了一句。
王再山喝一口小酒,继续说道:“越来越多的人下海经商,经商的人都想发财,从古至今,商铺里摆的最多的是啥?“
“元宝?”范澄喻瞪大了眼睛,没咽下去的菜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王再山瞪他一眼,拍着大腿摇头,“你这小子,做工艺品的基本功就没学好。做工艺品为了啥?美观只是其一,还要有美好的寓意,寓意这就有文化了,中华五千年文化里面的东西可多着呢,求富贵的就要想到牡丹,求余庆就要数锦鲤,那求财就是财神,貔貅,蟾蜍啊!经商的人求财,都愿意在店铺,或者办公室里摆上个吉祥物,所以,我预测啊,接下来,这蟾蜍的订单不会少。”
“蟾蜍?”范澄喻停下筷子,“师傅,为什么不是貔貅啊?”一脸认真地问。
王再山笑着凑近他,“傻小子,这就不懂了?貔貅太小气,只进不出啊!那是要把别人的钱拿来,蟾蜍和它正相反,负责吐钱的,这就是一个主动一个被动,和气生才嘛,当然主动拿钱出来的比被动吸财好了!”言罢,放声大笑起来。虽是玩笑话儿但范澄喻和王再山的老伴儿听着有点道理,跟着笑了。
“不过,师傅,这算不算迷信啊?”范澄喻收了笑声,“真要是能摆什么就如愿以偿,人都不用劳动了。”
“嗨,这不就是图个吉祥嘛,小子,什么事儿可都不要太较真,太较真了,那是跟自己过不去。”王再山说着,又一杯小酒下肚了。
范澄喻知道,对王再山来说,这并不是一件难事,王再山就是这个行业里的活教科书,突然又抬头看着王再山问:“一炉能烧几个?”
“最多四个。”
一个炉子里出来的成品,要么全部成功,要么全部报废,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范澄喻又问:“多大?”
“25公分立体。”
“这么大?”范澄喻不免有些担心,至少以他现在的水平,他不敢保证百分之百成功。
“怎么样?想不想和我一起试试?”王再山这一问,范澄喻坐直了身体,任何他没有经历过的,他都想尝试,这就是初学者,
他连忙点头。
范澄喻含蓄地笑着,继续吃饭,脑子里盘旋起琉璃蟾蜍的制作工艺。蟾蜍的显著特征就是那个大大的肚子,许多中国画里,画蟾蜍的时候,还会在蟾蜍脚下画上一个大大的元宝,加上许多铜钱儿,这样才有招财进宝的寓意,那这个作品的难度就是厚度,实心的肚子,几乎占整个作品的三分之一,厚度大的作品,最考验的就是烧制的时间和冷却时间的判断和把握,非一般师傅能胜任,一定要有丰富的经验才能有这个判断能力。
制作琉璃有其特殊之处,很多手艺人都是功到自然成,但琉璃还真是要有点灵感。对时间,对温度的把握,与天气、空气湿度,温度,作品的大小,簿厚都有关系,哪一个环节失误都不行,这些工艺也无法用计算机和机器代替,算是真正的人工制作。即便是有些能用机器制作的作品,都是非常小,或者工艺要求不高,观赏和艺术价值也就大大折扣,这是现在,在八九十年代,还没有机器制作的琉璃。
喜欢琉璃的人,就因为喜欢它的变幻莫测,柔中带刚的美,自然要求都高。所以,好的琉璃制品一定是纯手工完成的。
如今,我们经常看到的琉璃制品,多数经过几十年的进化,工艺已经成熟,但在八十年代,25公分立体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