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出,澎湃的力量汇聚在掌心,却再落不下分毫。那条被他钳在另一手中的长蛟趁机挣脱,扭头钻入水中,地底咚咚的声响又一次响起,四散而逃的低等邪魔被驱使着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长蛟隐入邪魔背后,转眼就没了踪影。
宣芝也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一把揪住老头,难以置信道:“那是邪魔?!”
阮善大公呼呼喘着气,长须剧烈地颤抖,叹息道:“对不起,是老夫昏了头,看来水倌的残识已经被邪魔吞吃殆尽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大玄主神更迭,不论是这片土地上的人,还是其他生灵都有所感,于是邪魔猖狂,妖魅横生,他们这种依附于一地的小神小仙也不能幸免。
神灵可以驱邪,但若是神灵的力量无法压倒性地胜过邪魔妖魅,震慑住它们,那神灵就会沦为被吞食的对象。
阮善大公的神力已经所剩无几,方才又被啃食一波,他的身形已经越发佝偻下去,至多撑不过三日。
宣芝松开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但心中难免有些疑虑,她略一思索,神识飞快潜入神符。
哮天犬从她身后现身,趴到那老神仙面前嗅了嗅。
见哮天犬并未嗅出异常,宣芝才放下心来。
红树林上空,申屠桃僵硬的手指微微弹动了下,约束的力量终于消失,手心积蓄已久的杀气倾泻而下,一道利光刺入水中,在那污浊的水泽深处轰出一个巨坑。
宣芝不由得抖了抖,看着远处渐渐飘近的人影,心想,鬼帝陛下现在心里肯定想杀了她。
但是他为什么这么听话?她叫他住手,他就真的住了手,这明显很不符合申屠桃的人设。
鬼帝陛下阴沉着脸从红树林里飘过来,盛着怒意的红瞳在宣芝身上停留片刻,转眸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土仙,他拎着阮善大公的领子将他提起来,用一副要当场捏爆他脑壳的语气说道:“你的神识是不是也被邪魔啃空了?”
阮善大公并不识得眼前的神君,但依然摄于他身上的威势,拐杖咚一声落到地上,抖得比见到邪魔还要厉害,结结巴巴地求饶,“神、神君饶命,小老、老儿一时糊涂犯了大错,实在愧疚。”
水倌原是一条水蛇,阮善大公和水倌一起在这个地方诞生,又一起修行成灵,相伴了百多年,被玄晟娘娘一同封仙,他当时几乎是下意识地求情,根本来不及顾及其他。
那邪魔吞掉水蛟,这一逃走,等它消化完水倌的神力,必定又会进阶,要是生成地魔,溪叶镇就要大难临头了。
阮善大公悔恨不已,老泪纵横,“小老儿辜负了玄晟娘娘的重托。”
他虽有错,可也罪不至死,宣芝见状不忍心道:“你放开他,别欺负老人家。”
申屠桃手指一松,阮善大公就和他那拐杖一样咚一声落到地上。鬼帝陛下眉心的褶皱更深了,身上的戾气都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宣芝:“……”果然如此,前一次她一时情急用了命令的语气。方才便又试了一试,这一次又验证了她的猜测,只要她对鬼帝陛下使用命令的陈述句,他似乎就不能拒绝她。
这和行鬼令下的狗狗们是一样的。
申屠桃通过行鬼令来到人间,附身于纸人身上,就连他身上都被加诸了行鬼令的规则之力,必须听从她这个持令人的指示。
这可真是妙啊。
申屠桃从她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敏锐地察觉了什么,生气道:“你又在想什么?”
宣芝无辜地眨眼,立即接口:“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想。”
她避开申屠桃的目光,转头看向结界外,结界外涌来的邪魔在筋斗云和哮天犬的共同努力下,暂时退去。
众人方得到一口喘息的机会,西坠的斜阳便隐没进了山巅之后,溪叶镇这片四面围山的平原凹谷一下子暗了下去。
方才平息的咚咚声响又一次从地底深处传来,威力之大几乎震得大地颤动,愈来愈远地传递了出去,这就像是一个发起总攻的信号,一时间整片平原的邪魔都群涌而起。
申屠桃眯起眼睛,他瞥一眼阮善土君,事不关己地嗤道:“这样一个地方都能喂养出一只地魔,玄晟封的这些无用的地仙纯粹就是在往邪魔嘴里送食。”
宣芝跳上筋斗云飞到空中,一眼看去,水中暗流涌动,浑浊不堪,不知潜藏了多少邪魔,地面上亮起了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神力屏障,稀稀拉拉地散布在这座平原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水里已经被邪魔占领了,而溪叶镇的陆地被水流分散得太开,散布得太广,这和在久黎城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宣芝飞快落下,说道:“陛下,去找出地魔,杀了它。”
她的语气和命令行鬼令下的狗差不多,申屠桃还从来没被人这么理直气壮地命令过,听得额角青筋直跳,不想去杀地魔,只想杀了她。
他红瞳中烧着两丛烈火,怒不可遏地看了宣芝一眼,转身消失在结界内。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