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被一片血色填满,望也望不到尽头,天上地下全都是厮杀在一起的魑魅魍魉,一蓬蓬的血雾炸开,半空便淅淅沥沥地落起了血雨。
“你看,这里才最是热闹。”申屠桃兴致勃勃地说。
宣芝只觉得天上地下,无数的视线一瞬间定在了她身上,她头皮都要炸了——狗日的申屠桃,这是拿她当诱饵呢?!
申屠桃抬起手来,手心里躺着一朵桃花,对她道:“含住。”
宣芝犹豫了一瞬,瞥到朝她狂涌而来的鬼煞,急忙低下头,舌头飞快一舔,将桃花勾进嘴里。桃花入口的刹那,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热血都被冻住,从天灵盖到脚后跟都凉透了,和死了差不多。涌来的鬼煞在那一刻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与她擦肩而过,只余下刮得人脸疼的阴风。
申屠桃从涌过身侧的鬼潮里,随手一抓,抓出一只身穿铠甲,身形魁梧,眼如灯泡,长得不太好描述的妖鬼。
那妖鬼无端被人钳住,发出愤怒的咆哮,咆哮到一半,被申屠桃一巴掌抽回了原形。
铠甲和武器哐当落地,黑白杂色的灰狼趴在地上,像一团巨大的毛球,满脸懵逼:“嗷呜?”
宣芝和灰狼大眼瞪小眼。
麻了,你原形这么可爱,是为什么要想不通要把自己化形得那么奇形怪状的?
申屠桃把她扔到狼背上,抬步往前走,“走吧。”
灰狼从地上站起来,尾随在他身后。宣芝紧紧抓着灰狼脖子上的鬃毛,从它喉咙里此起彼伏的震颤,能感觉到它的不情愿。
宣芝也很不情愿。
申屠桃背着手,信步走在战场中,他就跟个搅屎棍子一样,哪里打得最激烈,他就往哪里凑。真真切切是一副围观热闹的架势。
偶尔还要出声点评,“啧,不堪一击。”
宣芝从后看着他的背影,无端想起了公园里背着手溜达的老大爷,看到有人下棋,便凑上前去围观,看得不痛快了,还要怒骂一句,“臭棋篓子。”
申屠桃一个人居住在渡虚山巅数万年,只有蝉奴作陪,空巢老人寂寞久了,确实喜欢凑热闹,理解理解。
就当日行一善,陪空巢老人散步。
“一直盯着孤,在想什么?”前方的人突然问道。
宣芝立即转开视线,讨好道:“只是见陛下的背影实在英姿勃发,器宇轩昂,不由得有些看得呆了。”
申屠桃略微侧过头来,余光瞥向她,“就当陪空巢老人散步,空巢老人是什么?我么?”
宣芝:“???”救命!鬼帝陛下还能读心?
“听得到一点。”申屠桃道。
宣芝眼眸转了转,突然反应过来,呸地一口吐出嘴里的桃花。四肢百骸的凉气霎时一散,手脚立即回暖。
驮着她的灰狼突然嗷呜一嗓子,用一种能折断脖子的劲道,猛地一下扭过头,兽瞳里冒着绿光,垂涎欲滴地盯着她。
与此同时,宣芝又被四面八方的目光锁住,她头皮发麻,忙从灰狼鬃毛上抓起那朵桃花,重新塞进嘴里。
灰狼把它那快拧断的脖子咔咔扭了回去,落在身上的视线也再次消失。
宣芝:狗日的——
淦!不能想!
申屠桃回身看她一眼,抚着狗头哈哈大笑,笑过之后继续溜着一人一狗玩儿,“渡虚山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自从它们搞起了城邦,也开始学着人模人样起来,北冥就越来越无趣了。”
宣芝不敢再在心里编排鬼帝陛下,想要转移自己注意力,她眯着眼睛扫过战场,渐渐也看出,这些恶鬼凶煞并不是胡乱混战,而是分了派系,一方想要冲杀上渡虚山。一方固守在渡虚山下,阻止它们越过防线。
她扬起脖子往它们冲锋的方向望去,在漫天血色中,隐隐约约看到伫立在半山腰上的一座巨大城楼。半空浮着熟悉的身影,是鬼帝的两殿阎司,守在城楼左右。
那里应该就是“鬼门”了。北冥镇压着十万永世不得超生的恶鬼,只有破开鬼门,它们才能重获自由。
但不论是冲杀的一方,还是守山的一方,只要靠近申屠桃身边,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撕得稀碎。
宣芝对他这种不分敌我的荒唐行为很不理解,按理来说,守山的一方不该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吗?是在守护他呀。
“守护我?”申屠桃嗤笑出声,边笑边说道,“北冥十万恶鬼,有的把这里当牢笼,有的把这里当归宿,想逃出去的欲毁了此地,栖身于此的想守护此地,自然就打起来咯,和我有什么干系?”
“这么说,好像也对……”对个屁啊!身为北冥鬼帝,这个世界唯一被封神的鬼,你的工作任务不就是好好镇压着这些恶鬼,不让它们出去祸害苍生吗?
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划水?
“你知道得还挺多。”申屠桃哂笑,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但比起划水,孤更喜欢血。”
宣芝:“……”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她含着嘴里的桃花,舌头来回巅弄,吐又不敢吐。
她害怕被申屠桃读到自己的来历,只好在心里背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把自己背得口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