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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一天天逼近十二月, 山上的气温越来越低,费雯丽也不太带学生们出门了。
但阳光最好的时候,她还是会放任他们在山上自己玩, 当然, 她也会放出机械萤虫去看顾他们,防止他们真的摔到山下去。
不过阿琳娜不会是这些乱跑的学生之一,比起熟悉的喀尔巴阡山,她更喜欢跟在费雯丽的裙角后面。
“因为您就像一个新世界, ”她的眼睛闪亮得像是海蓝宝石,“我永远也不知道您还能展现出多少美妙的东西……”
比如我的胸腔里还有一个内燃机, 我还可以摘掉假肢,露出形似刀锋的双足,或者我可以打开自己的腹腔, 把自己变成一台唱片放映机……费雯丽沉思, 觉得哪个都不是阿琳娜想看的。
可听阿琳娜这么说, 她的确会有些恍惚和不可思议。
在一年前,她还只是黄金鸟笼里的歌唱人偶,世界对她来说就只有幕布下的舞台那么大, 她能够清晰看到她的终点——成为一个全无自我的容器。
而现在, 她已经拥有了太多东西。文字, 知识, 情感, 喜好,审美, 对自由的渴望……她用这些拼接组装出的“费雯丽”已经能够让阿琳娜认为仿佛是一个新世界。
“不, ”费雯丽望向明丽阳光下绵延的群山, 认真地说, “世界是很大的。”
她们走到了山崖边,学生们在身后的草坪上玩闹,微风拂过,她们的裙摆在风中飘飞。
这样的场景让费雯丽诗兴勃发,差点忍不住当场念诵一首诗。
阿琳娜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眼睫犹如羽毛般起落,整个人安静了下来,不说话。
过了会,她转头对费雯丽说:
“您不要离悬崖太近,会很危险的。”
说完这句话,费雯丽就看着阿琳娜张开双臂,跳上了山崖边缘的石头,一摇一晃地踩着石头漫步,仿佛完全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费雯丽也没有说什么,反正这个距离,就算阿琳娜掉下去,她也来得及抓住她。
阿琳娜走了两步,跳过两块石头之间的缺口,忽然转过身,目光望向对面的山。
“从这边能看到那家精神病院,在那边的悬崖上,”阿琳娜把被风吹起来的头发别到耳后,轻声说,“……我妈妈就在里面。”
费雯丽也望了过去,一座灰白色的建筑物压在悬崖上,与身后的群山对比,显得毫不起眼。
“为什么那里会有精神病院?”她疑惑地问。
“好像是……为了防止病人跑出来?他们生病了,对其他人来说很危险,如果建在别的地方,病人跑掉的话就找不到了。”阿琳娜努力想了想。
她又一次张开双臂,衣服被风吹得簌簌鼓动,仿佛悬崖边摇摇欲坠的雏鸟。
阿琳娜的声音在风里不太清晰:
“我每个月都可以去看妈妈,但前年医生说她的病情加重了,她谁也认不出来,还会攻击照顾她的护士……他们让我等她好一点的时候再去看她,那之后我就没有见过妈妈了。”
费雯丽想了想,说:
“我也很久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和母亲了。”
迎着阿琳娜惊讶的眼神,她指着自己的身体,说:
“他们在我的身体里,永远和我在一起。”
“玛丽亚小姐……”阿琳娜没有说下去。
她忽然换了个话题,问:
“您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吗?
“我想要成为像您一样漂亮的大人,去看您说的更大的世界,不过那太久了,要是我能够变成鸟飞起来就好了……”
想要做的事……如果是接下来的计划的话,嗯,晋升第四等阶,然后寻访下一个使徒,晋升第五等阶……近一点的话是教你们音乐,获得2级灯影响,还有……学习4阶灯密传……费雯丽的心情不自觉地沉重了起来。
严格来说,她学习知识的速度不算慢,之前研究关于灯的无形之术也一直很顺利,只不过费雯丽一直觉得自己的时间不怎么够用,她想做的要做的事情太多,每一样都会吸引她的注意力,对于无形之术的学习也一再被耽搁。
如果不是费雯丽还想着要为她真正的导师做事,以及不要落后祂的其他信徒太多,她几乎已经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向上攀升了。
她现在已经自由了,教会很难找到她,不会再有人限制她唱歌,或者不让她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她最近也完成了对自己的更新,去更冷的地方也没有问题了,甚至也如愿装上了掌心炮,奥格先生的要求她也做完了……
费雯丽短暂地遐想了一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将心思收拢收拢,不情愿地放在了灯密传上。
抛开不想学习这点,她的确也有些不太理解。除了“知识”和“理性”,灯之道路同样包含了“不仁”,4阶灯密传对应的就是相关知识,可费雯丽实在不太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毫无怜悯之心……要是能够想办法体验一下就好了……费雯丽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了她的学生们。
她决定接下来试试看毫无仁慈地对待他们,比如把不听话的那些挂到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