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黑暗中又响起了奔跑的声音,但这一次,奔跑声直接向着更深的黑暗中去了,随着他越跑越远,周围也逐渐安静下来,噼里啪啦的雨声敲在屋檐上,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回荡着急促的喘息声和脚步声,最终停在了小巷的尽头。
小巷尽头是积压多日的垃圾堆,几只野猫在垃圾桶附近打架,争抢着钻进垃圾桶躲雨的资格,雨水从遮雨棚边缘连缀成线地倾泻,污水在泥泞地面肆意横流。
布鲁克斯四下看了一眼,踩着垃圾桶,猛地纵身翻上小巷尽头的墙,想要越过墙继续逃跑,然而不等他爬上去,一声枪响穿透雨幕,钻进了他的小腿。
布鲁克斯从墙上摔下来,重重摔在雨水里,他的面孔抽搐了一下,却只能发出一串痛苦的咕噜声,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他小腿上的弹孔并没有流出血,赤红的血液在伤口里涌动,却仿佛有自主意识一样,停留在弹孔之中。
垃圾桶盖被雨水敲得噼啪作响,掩盖了有节奏的“哒哒”声,然而布鲁克斯听到了这道声音,他挣扎着爬起来,一点点向后退去,贴着墙根,死死盯着前方的阴影。
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阴影中,一道红色的身影缓缓走出。
“别喊得太大声,我还不想你太早喊哑了嗓子,没法再回答我的问题。”
布鲁克斯的眼睛一点点睁大,映出红风衣少年璀璨的金发,和他嘴角疯狂而欢愉的笑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诡异而凄厉的叫声撕裂了雨幕,随后再无声息。
破碎的肢体躺在雨中,融入积水的血色很快淡去。
没过多久,警笛声远远盘旋在道路尽头,几辆警车呼啸而来,警察们匆匆进入小巷,很快面色难看地出来,在小巷周围拉开隔离带。
警灯的红蓝光芒在小巷墙壁上旋转,照亮了小巷里流出的血泊,隔离带外的市民渐渐多了起来,在雨中,他们惊恐的表情模糊而扭曲。
小巷外,奥格坐在车里,红风衣在座位上散开,手杖斜斜倚在一边,嵌在杖首上的“蛇吻”映着警灯的光,像是流动着鲜血。
奥格看了会巷口乱七八糟的景象,嘴角微翘。
他吩咐隔断另一侧的司机:“开车吧。”
随着他的声音,豪华轿车如同离弦之箭,引擎咆哮着冲进雨幕,将血腥和混乱一并抛在了身后。
……
叶槭流发现,不知为何,每次他进入奥格的身体时,总是不免沉吟良久。
比如现在,他正对着一个教科书般的分尸现场沉吟。
为什么奥格会在分尸现场,自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不,肯定不是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不正常的明显是每天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奥格……叶槭流深深地叹了口气,再一次感觉到了心理意义上的头疼。
说实话,叶槭流对奥格没什么过高的期待,小朋友本来就不擅长思考,又陷在了全是神经病的杯教里,好好学习天天晋升就是叶槭流对他最大的愿望……但是为什么每次他上线,都能看到奥格站在一大堆血糊糊的马赛克里。
现在不是询问奥格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来得有点晚,奥格明显该做的都做完了,现在正准备离开现场,而分尸现场明显不是什么适合谈话的地方,于是叶槭流决定自力更生,摸摸奥格的脑子,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
但当奥格的记忆在眼前闪现,叶槭流还是不禁沉默了下来:“……”
他感觉有点头晕。
事情的起因大概是这样的。
虽然明面上,奥格是艾尔利克集团的CEO,只是因为他没有成年,暂时不承担多少职位责任,但事实上,艾尔利克集团的最大股东是圣杯教会,也就是说,奥格其实只是给杯教打工的,就算是总裁也还是打工人。
而打工人最怕碰到神经病上司,奥格很不幸,上司不止有病,可能还病得很丰富。
——作为杯教祭司,斯嘉丽最少也是第五等阶的强者,就算她进入过一两次心灵之地,现在应该也拥有最少一种疯狂。
更加不幸的是,斯嘉丽似乎还很喜欢教训奥格。
社畜奥格白天被上司斯嘉丽骂,积压了不少负面情绪,只能靠晚上出来调查来发泄情绪,然而从奥格以前的行事作风就能看出来,他发泄情绪可不是大喊大叫几声那么简单。
总结一下,杯教滥用残疾童工,还天天故意刁难,于是社畜奥格被这吃人的社会逼得真的去吃人了,好像也不是很奇怪的事……
虽然还是不理解奥格到底在干什么,但在奥格的记忆里体验了几次斯嘉丽的嘲讽,叶槭流忽然有点能够理解奥格的心理压力了:“……”
他不禁开始反思,在奥格心理压力越来越大的时候,他都在干什么。
外出调查……去艾福家……和加西亚他们过圣诞节……
……这就是学生和社会人的区别吧。叶槭流感慨万千地想。
在叶槭流摸奥格脑子的过程里,奥格也已经清理完自己留下的痕迹,心情不错地离开了现场,坐上车驶回住处,仿佛他只是个无意中路过的总裁,和小巷里的残忍一幕毫无关联。
还没有驶出多远,奥格情绪就又渐渐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