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的厮杀之后,天门谷战场已然变成了人间地狱。
随处可见的尸体残骸以及一团一团的鲜红血液都在告诉所有人,这里的激战有多么的惨烈。
山谷中的血腥味冲天而起,臭不可闻,就算是百战老卒也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心。
凉陇双方加起来近二十万兵马在狭长的山谷内近身肉搏,每一声哀嚎都代表着有一名士卒殒命疆场,而这样的惨叫声一天一夜从未停止过。
陇军四卫精锐外加一支黑翎军,全部投入了战场,也没能换来一场胜利。
一开始陇军还抱着击退凉军的希望,或者说第五心柔想用这十万步卒换掉凉军的几支主力骑军。
但当尘岳的王纛出现,大凉龙骑杀入战场之后第五心柔才明白,他的算盘完全落空了。
再也看不到翻盘的希望。
一万精骑,一万介于重骑与轻骑之间的主力骑军足够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何况陇军本来就谈不上占据优势。
大凉龙骑所过之处,陇军血流成河。
最先决出胜负的不是四卫阻击凉军的战场,而是互相凿阵的天狼军与黑翎军。
一万五千黑翎军被天狼军正面击溃,尸横遍野,军中整整十五名校尉悉数战死,无一生还。
不是黑翎军战力低下,实在是天狼军上下复仇心切,一心想要替上次大战牺牲的将士报仇,斗志盎然。
天狼军的骑卒哪怕是死,也会在临死前拖着一名陇军一起上路,完全杀红了眼。
对他们而言,报仇的唯一办法就是杀人,让这片山谷铺满陇军的尸体。
“当当当!”
“噗嗤噗嗤~”
“啊啊~”
“死吧!”
“砰砰!”
“啊啊啊~”
骑军交战的地方,已经没多少人还坐在马背上,天狼军和黑翎军从骑战打到步战,几乎肉搏到了最后一刻。
战场某处,黑翎军主将陈柯接连吐出了两口鲜血,一瘸一拐,整条左臂摇摇晃晃的耷拉着。
没错,他的左臂已经断了,出手的就是此刻站在他对面的天狼军主帅史宏。
史宏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大腿上挨了一枪,绑在伤口处的布条早就被鲜血给染红了。
右臂上也有一道刀伤,血肉外翻的伤口有些吓人,只不过是皮肉伤,问题不大。
那杆跟着他冲阵用的凉矛在轮番凿阵中已然绷断,现在的史宏手里握着一把北凉刀。
刀身上的血迹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他甚至已经记不清一整夜的时间有多少陇军死在这柄刀下。
“呸!”
史宏狠狠的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冷喝道:
“来,再来!”
两人已经过了上百招,刀刀搏命,最终还是史宏技高一筹,重伤陈柯。
陈柯因为伤势过重,神志逐渐陷入了混乱,他视线中的史宏变得模模糊糊,只能依稀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自己面前。
但饶是如此,陈柯还是艰难的抬起了仅剩的一只手,嘶吼道:
“来,再接我一刀!”
“啊!”
这位黑翎军主将竟然率先迈开了冲锋的脚步,可惜,动作太慢了。
“喝!”
“死吧!”
史宏怒吼着挥出了凉刀,两柄弯刀凶狠的对碰在了一起。
“当!”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飞了陈柯手中的兵器,还带着他整个人向后倒去。
“扑通~”
堂堂的黑翎军主将脸部着地,摔了一个狗吃屎,再也没有半点爬起来的力气,只是在无力的抽动身躯。
“呼~”
史宏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握着凉刀艰难的走向了陈柯,其实他每迈出一步也十分费力。
等史宏走到陈柯身旁时,这位黑翎军主将好不容易翻了个身,平躺在地。
陈柯没有做出任何反抗或者躲避的动作,只是在平静的等待死亡。
史宏默默的看着陈柯,只问了一句:
“还有什么遗言吗?”
虽然两人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但是陈柯是条汉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战场上坚持着,麾下的黑翎军虽然战败,但也没看到有几个人举手投降。
能带出这样的军队,史宏是佩服的。
若是将他放进凉军,又是一名边关悍将。
“噗嗤~”
陈柯吐出了一口鲜血,顺着嘴角不断的滴落地面,惨然一笑:
“征战一生,从无败绩,今日一战,心服口服。
凉军,凉军骁勇啊~
不愧是守卫边疆的好儿郎~”
此时此刻,陈柯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那种仇视与愤怒,只有一片坦然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
身为家臣,陈柯问心无愧,这么多年来对陇西,对宇文家忠心耿耿。
黑翎军这一支精锐,他是一步步看着他成长起来的,甚至大批士卒是他操练出来的。数年过去,黑翎军立下了无数战功,在陇朝建立的前几年,黑翎军是陇军的最强精锐。
但作为军人,他这辈子有个最大的遗憾:
那就是带着黑翎军远赴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