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安站在方承基的背后面无表情,倒是显得十分平静,只不过他看向其他官员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不屑和鄙夷。
同是在朝为官,他当然看得出这里的不少人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平日里花天酒地倒是有本事。
“唉~”
方承基轻轻的揉了揉眉头,脸色有些疲惫。这些日子他也是累得不轻,大量的政务、军务都堆在了他一个人的头上,忙得不可开交,还要稳固城中官场的人心,几乎是彻夜难眠,他头上的白发都多出了不少。
荀安轻声道:
“大人,没事吧,要不先回房歇歇?”
“没事。”
方承基轻轻的挥了挥手:“陪我在府中走走吧。”
“诺!”
两人在府中的庭院里缓步而行,毕竟是经略使府,占地极广,方承基也是个喜欢意境的人,府中栽下了一颗颗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正好遮蔽里头顶上的骄阳。
府中还有好几处假山、巨石,连绵的水流在其中缓缓的流淌着,可以看出这位方大人平日里还是很会过日子的,但是此刻方承基二人可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满院子的景色了。
方承基轻声说道:“荀安啊,本官知道这阵子辛苦你了,本官听说前两天你在城头上差点失足坠楼,何必呢?自己得注意安全啊,以后这些脏活累活还是让底下的人去干吧,你负责统筹全局就行。”
荀安微微躬身道:“人手短缺,下官能干一点就是一点,凉军不日便到,拖不得。”
方承基停住脚步看了他一眼,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大人,当初在下只是个默默无闻的读书人,是大人将下官召进了府中为官,要不然现在下官顶多是个乡间村头的教书匠。
再说了,我吃得是朝廷的俸禄,陛下之命是死守南充城,那下官定当竭力而为,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说得好!”
方承基重重的点了点头:“要是这满城的官员都能向你这样忠诚,凉军也就没什么好怕得了。”
方承基对其他的官员很失望,语气中不自觉的就流露了出来。
“怕死是人之常情,凉军势大,诸位同僚们替自己的家人想一想后路,很正常。”
荀安并没有对那些同僚落井下石,反而看得很通透,在这种局势下想逃是正常的,像他这种坚决主张守城的才是不正常的,所以私底下甚至有人称呼他为荀疯子。
“本官知道,所以我实在不愿真的去责罚他们。”方承基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哀伤,若是有机会,他何尝不想弃城而走呢。
荀安没有说话,只是轻手轻脚的跟在方承基的身后。
方承基接着说道:
“这两天陆陆续续的有前线的败军逃回了南充城,一座城池接着一座城池的被凉军攻占,照凉军的进兵速度来看,九原和广阳两郡是肯定保不住了。”
这些天从前线送回来的军报没有一条是好消息,无非就是战败、丢城失地,让方承基头疼不已。而且还有不少人城池的守将送来了求援信,可是方承基一兵一卒也没有派出去,只能默默的看着那些城池挨个丢失。
这也是荀安的建议,事到如今,凉军兵临城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南充城的兵力本来就不多,没必要再派出去送死了,只有集中力量屯于城内,才能勉强对抗凉军。
方承基扭过头来问道:“现在城中到底有多少可战之兵?”
荀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城中先前只剩下两万人的守军,这些天陆陆续续撤回来的溃军大概有五千人,朝廷派出的一波援军也进了城,人数在一万上下。
为了征召军力,城中各位大人府中的家丁、护卫也被下官征集到了军中,再加上一些青壮,能打仗的满打满算大概有四万多。
当然,还有不少可以搬运物资的民夫,这些民夫下官将他们分成了一个个小队,让府衙管着,还算有条理。”
“做的很好。”方承基听到已经有了四万多的兵力,心中也是稍微松了口气,沉声道:
“当初本官就知道你是个好苗子,果然你没有让我失望。靠这几万人,你觉得能不能与凉军一战?”
荀安摇了摇头:“凉军之勇,冠绝天下,靠这些东拼西凑拉出来的四万多人想要在野战中打赢凉军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咱们是守城,占着地利之忧,抵抗一阵是没有问题的。”
方承基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失落,他很希望从荀安的嘴里听到能打赢,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粮食呢?城中的粮食够吗?”方承基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守城之战想要打下去,那城中的后勤就是重中之重,士兵们要是连肚子都吃不饱,那还谈什么挡住凉军。
荀安微微躬身道:
“下官已经将城中府库的粮草都给集中了起来,眼下衙役们正在挨家挨户的征集百姓们家中的粮食,由官府统一配给,只要部署得当,半年还是能支撑的。”
“那半年之后呢?”方承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荀安语气一滞,犹豫了许久之后方才说道:“半年之后,只能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