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岳的卧房里支起了两三个暖炉,火苗刺啦刺啦的跳跃着,一股股暖气升腾而起,将整间屋子都哄得暖洋洋的。
除了暖炉之外,屋中的角落里还摆着几个火盆,里面的木炭被烧的红彤彤的。
“一~”
“二~”
“三~”
“呼~”
……
北境的凉王爷正拄着一根拐杖,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顺着床榻走到床头边,折返,再走回来。
短短的几步路,尘岳却要靠着拐杖用尽全力才能迈出脚步。
屋内还有一个褚玉成,褚玉成正在一条条的向尘岳讲述这阵子凉地发生的大小事情,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主要还是军方和官场上的变化,都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他们不可控的情况,包括武备司囤积的粮草、军饷也送来了最新的数字。
当尘岳听到薛猛一刀把传圣旨的太监给砍了时是苦笑不得,这个糙汉是真的鲁莽~
……
“呼~真累啊~”
尘岳苦笑一声,拄着拐杖坐在了床榻边,满头大汗的他实在是走不动了。
看着屋内的暖炉和手中的拐杖,尘岳满心无奈,这哪还有半点军人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垂垂老矣的糟老头子。以前在军伍中的时候,他是最看不上这些玩意的,认为暖炉是女人才用的东西。
尘岳用拐杖戳了戳那个暖炉道:
“我说,能不能撤掉一个,巴掌大的屋子摆了三个火炉两个火盆,合着存心想把我热死是不是?”
一边说,汗水一边顺着尘岳的脸颊滑落。
实在是太热了。
“别想了,不行。”
只穿了一件单薄长衫的褚玉成摇了摇头:
“没有李老爷子的吩咐,谁都不敢撤,而且不仅如此,没有允许,王爷可不能踏出这间房门。”
现在整座王府里面权力最大的可不是尘岳,而是负责尘岳身体健康的李贞。
李贞说尘岳能做什么他才能做什么,包括何时休息、何时吃饭这种小事都规划的十分详细。
虽然尘岳满心的无奈,但是他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这两天已经能靠着自己下床走路了。
尘岳坐在床榻边一动不动,听着褚玉成不断的汇报着各项事务。
沉默了许久,尘岳突然打断了褚玉成的话道:
“那个巡防营副都统侯陵、怎么样了?”
褚玉成愣了一下,尘岳怎么会好端端的提到这个人?
现在侯陵这个名字在军中可算是个禁忌,虽然他的官位不是很高,但已经是实打实的实权武将了,还是那种和尘岳一起并肩厮杀过的铁血军汉。
可以说军中比侯陵代表着军中最优秀的那一批中层军官。
连这种人都会背叛,许多人开始对那些参军的流民产生了怀疑,你们会不会也是陇西安插进来的间隙?会不会有一天在背后捅人一刀?
即使各军主将极力的安抚底下的士卒,但这件事对军中的军心有不小的打击。
褚玉成默默的说道:“巡防营都统李景亲自去找了他,事发的第二天,这个人就自尽而亡了。”
“边军是我们的脊梁啊~”尘岳轻叹了一声道:“这个侯陵是个好汉子,我记得他在战场的表现,并不比咱们凉地的军卒差。”
哪怕这个侯陵差点导致王府被贼人攻破,但他还是给出了客观的评价。
褚玉成合起了手中的奏折,轻声道:“王爷,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个侯陵也是个可怜人。”
“噢?为什么?”尘岳好奇的问道。
褚玉成有板有眼的解释着:
“那一夜李景早早就带兵出城了,也就是说城内的巡防营其实完全听他的号令。
若我是侯陵,就算不带兵攻打王府,怎么着也能断绝各个大府邸之间的交通吧?再狠一点可以在全城纵火,制造混乱,然后封闭城门,这样城外的援军就得到求援信入城。
但是侯陵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灌醉了几个领兵值夜的都尉,甚至都没有下毒药、而是下的迷药,显然他不想让这些同袍死。
依我看啊,这个侯陵应该是被陇西胁迫、不得不为,但是又不想做的太绝,所以只做到了这个地步。
打心底,他应该是不希望王爷有事的。”
尘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略微思虑了之后才点了点头。
他觉得褚玉成说得对,侯陵能爬到今天的位置,绝对是陇西在北凉军方中的一张王牌。
但是整个凉州事变的过程中,侯陵起到的作用似乎没那么大,最起码和他的地位不相符。
或许真如褚玉成所推测的一样吧,这个侯陵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为。
实际上褚玉成这次猜的十分准确,在得到陇西的命令之后侯陵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去做了这件事,但是他留了后手,没有让巡防营的士卒封锁城门禁止消息传递。
他并不想看到尘岳的家人因自己而死。
他自刎前的那句话至今还可在李景的脑海里:
“大哥,下辈子再为边军!”
两人沉默了许久,尘岳伸手搓了搓脸才恢复了正常的表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