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黄昏,尘岳和褚玉成正肩并肩走在一处伤兵营房内。
从临宜谷和濮口两处撤下来的伤兵全部集中到了这里医治,足足有一两千号人,以赤焰军为主。
来来往往的医官步履匆匆,端着水盆和药汤的他们已经忙碌了整整三天,眼神中满是疲惫,但依旧在咬牙坚持。
草药味、血腥味弥漫在整座营房内,大战之后的残局收拾起来也很是不容易,
在人群中尘岳还看到了挽起僧袍衣袖的诸葛糊涂,抱着几捆绷带在飞速的奔跑着,袍尾沾满了尘土。
这几天诸葛糊涂除了和尘岳他们待在一起议事之外,但有空闲就会来到伤兵营房里帮忙。
游历天下这么多年的他,多多少少还是懂一点点医术的。
“这诸葛先生真的是,勤快!”褚玉成瞪大了眼睛。
平日里诸葛糊涂都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没想到还有这一面。
尘岳接连看了好几处营房,再度走出帐门时双眼已经泛红,呢喃道:“全都是轻伤士卒,没有一个重伤的。”
褚玉成低头不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种惨烈的大战,不可能没有重伤士卒,可回来的赤焰军连一个缺胳膊断腿的都没有,最重的也就是像韩柏
那样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的。
尘岳两人心里很清楚为什么没有重伤员。
因为那些人都义无反顾的留下来阻截燕军了,将活下去的希望让给同袍。
非是白雪卫不想带着那些伤员,而是这些久经沙场的军卒们都知道,带着那么多重伤员想要安全突围,难如登天。
所以他们宁愿留下来,用凉刀再去砍翻几个蛮子。
“呼~”
尘岳狠狠的用双手搓了搓脸颊问道:
“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吗?”
褚玉成点了点头:“戚光那边情况还好,因为及早发现了燕军的动向,和白雪卫加起来只折损了千余人。韩柏那边的话就严重多了……
“说吧,没什么的,我心里早就有数了。”看着欲言又止的褚玉成,尘岳挥了挥手。
“韩柏所部五千人,仅回来了带伤的八百余人。随军的五名校尉、五名副千户打得只剩下一人,都尉百夫长一级的军官也损失惨重。
还有闫羽所部的游弩手,三百人全军覆没,只活下一个年轻人,据说是闫羽的半个徒弟,就是他传出了赤焰军被围的消息。
白雪卫也略微有所损失,但比起赤焰军来说已经好很多了。”
尘岳背着手耐心的听着,开口道
:“只此一战就战死六千余人,伤者无算。赤焰军更是被打了个半残,我们这次可是吃了大亏啊。”
这是此次凉燕大战开始以来,凉军最大的一次减员了。
“这个临宜谷和濮口,分明就是燕军放出来的诱饵,可惜,我们还是中招了。”褚玉成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这两天将整个战事推演了一次,发现这次伏击不是因为行军暴露导致的,而是燕军早有预谋的一场围歼战。
若不是将士用命、军卒死战、游弩手不顾危险传递军情,怕是两万人一个都回不来。
燕军舍得拿出四万主力骑军设伏,那就绝对不是想吃你几千人就收手的。
尘岳目光凝重的说道:“这次是我们大意了,慕云端康和百里慎,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小心方才使得万年船啊。”褚玉成也感叹了一句。
就在两人边走边聊之时,贲虎走了过来,沉声道:“王爷,褚都护,韩将军醒了。”
那位从回城之后就一直陷入昏迷的赤焰军副帅终于醒了。
“噢?”尘岳眉头一喜:“走,去看看!”
……
一顶不大的营帐内,韩柏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靠在床榻上,戚光正一勺一勺的给他喂着药汤。
韩柏根本就无心喝药,药汤顺着嘴角不断的流出。
戚光不断的在说着一些劝慰的话语,而韩柏则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韩将军,感觉怎么样?”
尘岳和褚玉成两人推帘而入,脸上满是关切。
“王爷!”
韩柏颤颤巍巍的抱拳行礼,红着眼眶说道:
“末将无能,数千赤焰军将士埋骨关外,还请王爷治罪!”
“先起来韩将军。”尘岳伸手扶了一下韩柏,可是韩柏咬着牙纹丝不动。
“将军无罪!是本王的谋略有疏漏,起来。”尘岳脸色郑重的扶起了韩柏:
“是本王对不起那数千将士,将军这一战,受苦了!”
北凉从建军之初就有一大批武将脱颖而出,靠着一战又一战的军功走上高位。
韩柏这等副帅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领兵能力自然不用质疑。
不是他阵前指挥失当,实在是燕军这个口袋太严实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韩柏的眼眶滚落,他摇了摇头道:“王爷言重了,守土护边,军人天职!”
“老韩,你可得好好养伤啊,等伤好了,你和戚将军还得率军出战,替将士们报仇呢。”褚玉成的语气随和的多,毕竟韩柏是老熟人了。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