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郑为民忍不住呻吟出声的时候,郑长山才察觉不对。
知道父亲喝了药汁,又急又气,心都快缩成了一团,在院里团团转。
王佑安的药汁熬得差不多了,闻声灭了火,快步出了厨房,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也有些手足无措,仔细想着有没有缓解疼痛的法子,可却徒劳无功。
吃了这药,就只能硬扛过去。
郑为民全身汗如浆出,脸色惨白,抓着凳子的双手,青筋暴突。
听到孩子不安的哭声,还一个劲儿让儿子去看着孩子,别出啥事。
郑长山现在哪里还有心情管孩子,弯腰抱起父亲,放到了卧房的床上。
然后给拿干净的布塞他嘴里,免得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又给人一遍遍擦着身上随着汗水冒出来的脏污。
直折腾了快三个小时,郑为民晕过去两回,又被疼醒了过来,才觉得浑身的疼痛渐渐消失,脱力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郑长山已经哭得泪流满面,双目通红,让媳妇送了一碗空间井水进来,半抱着给人喂了下去。
郑为民这才缓了过来,顿时只觉得浑身都轻了几斤,连眼睛都比以前清亮了好些,在已经有些昏暗的屋子里,竟然还能看清儿子手臂上一根根细细的汗毛。
也不管浑身的脏污,跳下床,去外面拿纸笔记录起刚刚感受到的一切。
然后对一脸关心看着自己的王佑安道:“记得这药还得给我留两份,别全拿去队里!”
听了这话,又看郑为民虽然脏污,但身体明显比以前更好,王佑安放了心,道:“只要你不怕疼,一天一次,明天,后天都得等晚上我们回来了再用!”
摊上这样一个爹,郑长山只能抹了泪,认命的给父亲打水,安排他洗漱。
于成开车不用卡点上下班,但第一天上班,路况不熟,规定的几个地方跑完,回到家也接近五点了。
推开微合的院门,眼前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手心里放着一颗花生粒大小的绿色丸子。
郑长山笑眯眯的看着于成,道:“我自己做的糖丸,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不好吃可不许吐!”
小时候倒是常吃大舅子跟岳父做的山楂丸子,于成虽然疑惑这时候怎么做起糖丸来了,但还是下意识的就拿了放进自己的嘴里。
嚼了几下,难吃得浑身都打了个寒噤,想吐又不敢,解下腰间的水壶,打开盖子仰头狠灌了几口水,才道:“你给我吃的啥?别说是糖丸,比黄连都难吃!”
郑长山毫不心虚的笑道:“反正是好东西,别人求都求不到的那种!”
于成嘴里那股让人难受的味道还没散干净,听他卖关子,也懒得问,跑进屋里找吃的,好压一压味儿。
王希对糖这个字特别敏感,在边上跟于锦佳玩过家家,听了立马丢下手里当成筷子的木棍,跑到郑长山身边,抱着腿就嚷着要吃糖。
王佑安见了,几步上前想把嗜糖如命的女儿抱走。
家里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经不住小孩子撒娇、耍赖,多央求几次,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给他们。
王希也知道家里就她妈是个心狠手辣的,说不给糖肯定不给,直接一跳,双脚攀上了父亲的腰,两只手一伸竟然搂住了郑长山的脖子,牢牢扒在了父亲身上。
王佑安被女儿这一下,震得呆立当场,她女儿这动作是不是太敏捷了点?
心中有些喜、有些忧。
天赋异禀固然好,可三岁就这么厉害,长大了还得了,以后得找个什么样的女婿才能制得住?
记忆里上辈子那个老实孝顺的女婿,是彻底出局了。
······这要打起来,估计连还手的机会都不会有,还是不要去祸害人了。
郑长山也有些恍惚,怀里娇娇软软的娃娃,是怎么一下子就蹿到自己身上来了?
王希全然没有察觉母亲为自己操心到了几十年后,继续赖着要糖吃。
两口子看着孩子,半点没关心屋里吃了药,落在父亲手里的于成。
郑为民已经洗漱干净,双眼放光的拉着于成,在屋里聊天,顺便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
于成被岳父难得的热情,弄得有点招架不住,等浑身疼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倒是没想过岳父、大舅子准备合伙把自己毒死,只仔细回忆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自己媳妇?惹得他们震怒,整治自己。
渐渐的越来越疼,这种似乎从骨髓里蔓延开来的疼痛,让郑为民近在耳边的叨叨声,都时近时远。
于成只恍惚听到:洗筋伐髓,你小子占了大便宜等字样,还没细想怎么回事,又被疼痛折磨得没有了思考的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晕过去的时候,疼痛就如潮水一般退去。
然后一碗甘甜的水下肚,连身体里仅剩的疲惫都没了,浑身似乎从没这么轻松又充满力量过。
眼前因为疼痛变得模糊的场景,重新清晰起来,且比以前看得更加清楚。
耳朵也灵敏了很多,厨房锅里咕嘟咕嘟煮东西的声音,似乎就响在耳边。
鼻尖难闻的酸臭味儿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