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了然,笑着上前和刘宪做礼。
刘宪拱手笑道:“娘子别来无恙。”
“此番多得刺史和将军相助,不知刺史是否有话转达?”
刘宪点头,“刺史说,若娘子办完手头之事,能否到营中一见?”
“刺史可知我要办什么事?”
“刺史并未明说,只道娘子自有娘子的道理。我等只需护送娘子入城,其余的不必多问。”
晚云没说话。这言语颇有些交浅言深,她不记得她和梁平如此熟稔。
刘宪看出了她的疑虑,便道:“娘子曾救过陈刺史,也救过梁刺史,我等鼎力相助,本就是自然。其中并无计谋,这点娘子大可放心。”
晚云笑道,“那便有劳将军。”
晚云入至伏俟城中,已然入夜。
卫忠带她经暗道潜入皇宫,便有一人上前接应。
待晚云看清那人,不由惊诧:“褔叔怎会在此?”
福禄赶紧上前拜了拜。正要说话,却听卫忠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还请福主事将娘子带到里面,我等就在此等候。”
福禄赶紧称是,领着晚云往宫中而去。
晚云身着宫装,看走在跟前的福禄也穿了相同的服色,便知他已经回到姚火生身旁做事。
她按下心中的疑虑,瞧瞧打量着宫苑。
地上的枯叶无人打扫,宫前风灯也不见人掌,宫中的凄清一眼可见,
昔日灯火辉煌的寝宫只有摇曳的灯盏,福禄先入内吩咐了几句,寝宫里的侍女纷纷退下,只一女子还留在殿里,低声问:“她怎来了?”
福禄道:“是大王召见的。”
“她可还生气,能否将大王治好?”
福禄摇摇头,“要看大王的造化了。”
晚云记得那声音。
她步入殿去,和那女子看了个对眼。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她长大了,退下了稚气,可晚云还记得她的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当年初至凉州时,曾鬼使神差地被凉州都督府的功曹参军事张冼配了一门亲事,对象是他的女儿张玲珑。
见到晚云,张玲珑忙走过来,对她做了个礼,有几分怯生生地唤道:“阿晚……姊姊。”
看到她,晚云比看到福禄还要诧异,正要询问,却听里面传出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
“是阿晚来了么?”
福禄便对张玲珑打了个手势,让她先行退下。
张玲珑犹豫片刻,低声问晚云:“姊姊能治好他么?”
她说着话,眼睛泪汪汪的,几欲淌下。
晚云没有说话,只拍拍她肩头,提步往殿中去。
寝殿昏暗,只在床前留了两盏灯。
晚云上前拨了拨灯芯,灯渐渐明亮起来,照着姚火生面如死灰的脸。
见晚云来,姚火生笑了笑,面上的伤疤随之翻起层层褶皱。
他迎着刺眼的灯光,眯眼看向晚云的方向,道:“我可真高兴,你终于回来看我。”
晚云没有说话,只上前探他的脉,皱眉问=道:“你故意停了我给你的药?”
他的笑眼弯弯,带着几分天真,又有些许邪气:“除了我死,我想不到别的法子让你回来。阿晚,你是个心善之人。”
“你为何让我回来?”晚云问。
“只有你在,才有意思。”姚火生道,“只有你在,我才觉得这一切真实,才觉得自己活着。”
晚云多少了解他的意思,“你突然得到了太多,才什么都感受不到,也才什么都抓不住。”
“兴许吧。”姚火生笑了笑,“没关系,如今我又感受得到了。阿晚,把那药给我吧。”
“晚了。”晚云道,“错过便是错过,你命不久矣。”
姚火生顿了顿,脸上没有明显的失望,只淡淡一笑,道:“是么?”
晚云看着床前案上的药碗,拿起来抿了抿碗里的药,问:“你未察觉,现在喝的正是我给你的药么?”
“是么,想必是阿福给我换了药。”姚火生道,“阿晚,我尝不出味道了,怎会辨得出其中的差别?”
晚云没有说话,只转身到案上写下药方。
姚火生凝视着她,问:“阿晚,你并未放弃我对么?”
晚云头也不抬地说,“是你自己放弃了自己,我能做的只是让你走的不那么痛苦。”
姚火生笑了笑,呢喃着说:“这样也好。”
“你有什么未了的遗愿,大可告知于我。”
姚火生的唇角动了动,终究说了句:“没有了。”
他无声的叹息在殿中萦绕,晚云只觉得一阵窒息。就算死到临头,这人也无法敞开心扉。他分明不想死,否则为何强撑着等她来?
晚云没有再说话,只等他沉沉睡去,便出去吩咐福禄准备汤药。
张玲珑等候良久,待晚云交代完毕,才急切上前问:“姊姊,阿生如何了?”
“他快不行了。”晚云如实道。
张玲珑脸色一白,怔怔道:“褔叔说姊姊是阿生唯一的希望,若姊姊不救,他岂非就真的无救……”
说着,她声音哽咽,眼泪又簌簌落下。
晚云只得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