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看了看他,问:“何以见得?”
“我虽然老了,但心思还清楚的很。你这番做派,才是皇城司。”
晚云有些诧异,皇城司虽然在朝野名气日增,但仍然神秘。大多数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以为它跟大理寺一样都是负责审案捉人的,能像陈祚这样说出点门道的人着实稀有。
“听刺史所言,似乎和皇城司相熟?”她说。
“相熟说不上,只是这么些年是什么人在我的地盘上走动,又是什么人将我府上的消息禀报圣上,我多少心里头有数。”他看着晚云,“神神秘秘的,神不知鬼不觉,我原以为皇城司的人像细作一般,都挑些其貌不扬的人,以免被人注意。没想到,统领他们的副司主是个女子。”
晚云心想,这陈祚倒也是是个见识广的。
“晚辈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为圣上办事。”晚云用场面话敷衍道。
“朝中不少人知道佑安在鄯州,时常打探询问。他们若知道真相,必定恼怒不已。要知道从四品,多少人拼了一辈子也够不上。你想必有许多过人之处……”
话没说完,陈祚忽而觉得一阵酸麻。
晚云正将金针扎下,又快又准,没多久,已经布下好几根。
“若晚辈有丝毫过人之处,便是医术尚可。”晚云道,“刺史的血刚刚止住,重伤未愈,还是好好养神才是。”
陈祚却似乎打算盘根究底,追问:“西海兵马趁风雪之夜偷袭,你是如何得了消息,恰恰在此处赶来?”
“没有谁给我消息,此番夜闯孤城,只是看多了西海国战报,从他们的用兵习惯上得来直觉。”晚云道,“刺史亦不必多虑。石堡城只是看似凶险,城中守军伤亡轻微,又有风雪做掩护,其实无碍。西海国人虽来势汹汹,却似刀刃一般,利则易折,所有胜算只在那出其不意的一击。他们昨夜不曾得手,便已是没有了胜算,当下还不撤,不过是不甘心罢了。他们粮草不足,刺史只消凭借城墙据守不出,将他们耗着,耗得越久,对我们越是有利。只要拖延过今明二日,待援军抵达,刺史便能带手下全身而退。”
陈祚面露诧异之色:“既然你已经知晓敌我之势,你便替我传唤援军即可,何苦非有入城来呢?”
晚云又刺下一根金针,道:“诚如晚辈方才所言,晚辈医术尚可。晚辈此来,并非是为守城,而是为了刺史的身体。军中不可无将,保住刺史才可稳住大局。”
陈祚不由觉得这人有意思,道:“你既知兵法又晓医术,本事不小。告诉我,你是何来历。”
“晚辈不过无名之辈罢了,不足以和刺史说道。”晚云将被子给他盖上,道,“刺史还是歇息吧。”
陈祚还想说话,却觉得困意涌起,没多久,陷入沉睡。
晚云一行人被安置在官署中暂歇。
石堡城只是个边哨,城内并无民房,因而一干人只能挤在一个大屋子里。
赵沥出面替晚云隐瞒身份,说是听闻刺史病重,特地从宏城招来的医家弟子。
陈祚的副将刘宪对他们很是感激,也对晚云照顾有加。令人搜遍了各个屋子,找了好些炭盆来让屋子暖和起来,道:“这里虽然艰苦些,但好歹遮风避雪,诸位先将就一两日,待援军前来,就能走了。”
赵沥笑着道谢,又问他要了一张毛毡,给晚云盖上。
随行之人都是暗桩,行事内敛低调,有外人在时,都默不作声。
直到那副将离去,众人才褪去氅衣,露出头脸,兴高采烈地忆起方才吓走敌军的经历。
“幸好有风雪作掩护,那暗箭放得当真爽快!”
“幸而我等消息灵通,熟知这附近的牧民,否则哪里来点火的油,又哪里来虚张声势的牛羊?”
“还是你胆大,竟然绕到人家后头去喊‘援军来了’,也不怕人家发现了把你做了?”
“嘿嘿,他们越慌张我便越是胆大!他们想必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了,哪里还看得出是真是假……”
赵沥笑吟吟地听他们说,看他们未注意这边,才凑到晚云边上,道:“娘子,这边的战事我们无力掺和。刺史的伤情娘子也看过了,丢下药即可,随军郎中不至于这点事也办不好,明日天一亮还是速速离去才好。”
晚云接过慕浔递来的热水,抿了一口,只道:“来不及了。”
果然,才到后半夜,风雪一停,西海国的军队卷土重来,城外号角声此起彼伏,声势浩大。
城外的敌兵为了激怒城里的人,诱他们打开城门,找来会说中原话的,用一口半生不熟的腔调不干不净地叫骂着。
而城上的军士正有气没处发,听得打嘴仗便不困了,一个个都精神勃发的跑到城头上去,你来我往,竟是骂得欢快。
石堡城不大,晚云在屋子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为了做事方便,这三年来,众人浔都学了些西海话。故而两边的人无论用什么话在骂,他们都能听得懂。
暗桩们听着,都窃窃发笑。晚云看了看慕浔,只见他跟自己一样听得津津有味,一点不觉脸红。唉,果真是王阳的徒儿,连这点镇定都一模一样。
晚云想到了鄯州城中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