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浔微微笑了笑,“不回去。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他委托之事才是我的首要。至于慕家,左右有叔父们顾着,死不掉,我过几年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可这里的事情,兴许却不是几年能完结的。”陶得利边说边看向他手中的信,道,“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把这消息告诉她。”
慕浔笑着应下,摘了氅衣,往东市的得月楼去了。
得月楼是鄯州城中少有的南方食肆。这里的厨子从广陵远道而来,做的是地道的江南菜。
这里的东西好吃,装潢精致,要价也不高,故而常年生意不错。主人是个懂得经营的,钱挣到了之后,便将左右的院子都买下来,设成雅间,颇受当地的富贵人士喜爱。名声大了之后,不仅鄯州本地,就连临近郡县的人,想尝一尝江南菜,也愿意山长水远地跑到得月楼来。
正是午膳时候,大堂里坐得满满当当的。
掌柜看慕浔风尘仆仆地进来,忙抽了空,递上手炉。
“里面可聊完了?”慕浔边脱下氅衣边问。
“还不曾。”掌柜道,“算了算时辰,主事该喝药了。大公子回来正好,去后厨里取了,顺带送过去。”
“知道了。”
慕浔端着药穿过雅间的庭院,转过一处园子,这里还有一处小院。
慕言笑嘻嘻地迎上来:“阿兄怎来了?”
他低头看慕浔手中的汤药,蹙眉道:“怎的又喝?她昨夜熬到清晨了才睡,若能早些歇息,何至于劳累至此?”
慕浔没说什么,让他在外面等着,便入雅间去。
隔着帷幔,慕浔听见她的声音:“天寒地冻的,褔叔还要返乡么?”
“我们安国人不惧路途艰难,只怕不能归乡。河西的局势吃紧,双关防着外族人来袭扰,已经关闭。出来一趟不易,我便借道西海国,返乡看一眼。珍宝阁有安夏照看,我又已经多年不回去,趁着腿脚还好,便再走一回。别等走不动了才追悔。”
“如此,褔叔若执意,我亦不多阻拦。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褔叔切莫推辞。”
“这……小人便谢谢娘子。上回娘子曾问我的人是否途径高昌。小人此去可以绕道高昌,不知娘子什么要帮忙的?”
“哦?那是正好。我有一件物什要托人捎去,褔叔若能帮忙,再理想不过。明日我便差人送到驿馆去。”
二人又寒暄了两句,福禄便起身作辞。
慕浔在外头,见福禄出来,笑着行个礼。寒暄了两句。
福禄如今还打理着珍宝阁,鄯州亦有珍宝阁的分号,因而每年能见上几回。
等他离去,慕浔才撩开幔帐,走入内室。
晚云坐在榻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出神,捏着茶杯在唇边抿了抿。
看着她,慕浔有几分恍惚。
才三年过去,她的言谈气度已经截然不同,沉稳得不似二十岁的女子。
她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
“有消息了?”她问。
慕浔无奈笑道:“我手里分明拿着药,姑姑怎知我是来送消息的?”
晚云让他落座,道:“药自然是掌柜给你的。若非有消息,你这个时候来做甚?”
慕浔一手递过药,一手按下纸条,道:“姑姑先把药喝了。”
晚云应一声,一手端过药,另一只手也不闲着,直接将纸条拿过来,目光在上面一扫而过。
她眉梢轻抬,问:“这就死了?”
慕浔笑了笑,“看来是老天不痛快,等不到他暴毙的那天。”
晚云莞尔。
她从案边拿起一卷书,从书中抽出一片签。
签上共有十二个名字,下方的十一个已经被划掉。
她执起笔,在最上头封爽的名字上,郑重地画了道杠。
慕浔的目光亦落在那小签上。
上头的十二人是三年前查出来的魏州水患的始作俑者。
他们有的走了各种门道,脱了罪。有的又恰似封爽这般,纵然被判了刑,又想方设法逃脱或减轻了责罚。
而如今,这上头的人死的死,残的残,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我有一事不明。”慕浔问道,“姑姑两年前就知道封大郎未往辽城服刑,为何不想法子捅上朝廷?例如让右仆射知晓,他必定又法子膈应左仆射。”
晚云徐徐将信条叠起,“我对他们不抱希望。他们眼中只有权谋,没有公正。封爽身上背着魏州水患几千人的人命,被判流刑已经是轻罚,但尚能逃脱,过的逍遥自在。就算捅上去又如何?就算再判一次又怎样?他们有的是脱身的方法。”
她依旧记得,两年前知晓封爽人在江宁时,内心何其震惊。
魏州水患那姗姗来迟但来之不易的公道,再一次在强权中成了笑话。
“我不想跟他们玩了,”晚云坦言道,“该偿命的自去偿命,但先前欠下的,无论早晚,一定要还。”
“听姑姑所言,似还有后招?”慕浔问。
晚云将书签和纸条一并交给慕浔,道:“并非什么后招,只是将先前未做的事情做了。这些证物一并传给二殿下。并附信给他。江宁府庇护封爽,如今封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