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公孙显神色有几分严肃,拱手道:“在下方才在门外听了殿下和三郎的言语,以为殿下所言有理,但这东都,殿下仍是去不得。其一,殿下往回赶的事,京城已经知晓,就算殿下改道东都,他们也必然已经设下天罗地网,等着殿下去投。如方才三郎所言,常娘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殿下远离危险,殿下又何以辜负她一片苦心?其二,若万幸常娘子还活着,殿下就更不可再回去。她既然能逃出去,此时必然已经安然无恙,假以时日,她自会亲自来见殿下,殿下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她不会。”裴渊低低道。
众人皆是一怔。
——“……你早已经想好了,是么?”
——“是,阿兄,我早已经想好了……”
只见裴渊的脸上,先前的愤怒和执着之色皆已经褪去,黯然的双眸中只余深深的悲伤。
“她已经向我道别。”他喃喃道,“去了便不会再见我。”
众人互相看着,皆不明所以,一时也不出声。
复又坐下。兜兜转转又揭开了旧伤疤,晚云已经放弃了他们的感情。
“若常娘子不愿意,殿下何不放她去呢?”
裴渊没有说话,只握紧了拳头。
公孙显的目光扫过裴渊案上的玉:“常娘子若未死,这玉便是她亲自留下的。信物已毁,恩情已断,常娘子便是下定了决定叫殿下不再去寻,殿下为何视而不见呢?”
裴渊猛然抬眼,布满血丝的眼眶之中,水光浮动。
他向来不逃避问题,但一旦懈怠,总能叫公孙显抓个正着。这话清醒则清醒,却也诛心。
“我并非要困住她。”裴渊道,“我向来允她自由。只是她这番劫难是因我而起,我更不能视而不见。我需得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她究竟是生是死。”
“此事,不必殿下亲自去也能探明。”公孙显严肃道,“若今日还等不到殿下入城,太子想必也不会坐以待毙,届时金吾卫倾巢而出,殿下又要错过逃亡的时机。殿下,若常娘子在此处,她会怎么说?”
——“……我想帮阿兄……”
——“……我不想做阿兄的累赘……”
面上一片湿凉,裴渊仰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少顷,他再睁开眼睛,已经平静而坚定。
“吩咐弟兄们即刻启程回凉州。”他站起身来,声音低哑,
说罢,又看向谢攸宁,“你已经出来许久,快回去,莫叫人生疑。”
谢攸宁环顾四周,得了一声令下,众人已然开始麻利地收拾。他有些许黯淡,同袍远去,他却因家人不得同去,成了被留下的那个。
他心中有愧,总觉得还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于是定了定心神,上前道:“我替九兄去查明真相。左右我如今不得去凉州,只能称病在家避嫌,由我去查最为妥帖。”
裴渊注视着他,目光深深,“此事关系重大,你万事小心,切勿鲁莽。”
谢攸宁颔首。
关内以西,陇右以北,渡过黄河便是河西道地界。
河的这头重兵把守,河的那头也早已经增兵,相互对峙。
形势还算平静,到目前为止,双方各干各的。可各自心头都清楚,要打起来,也是一瞬间。
渡口关停,船只不能往来,商队被困在此处,
渡口边的小镇一时人满为患,驿馆塞不下这么些人,睡大街的不计其数。酒肆更是前所未有地热闹,可谓一桌难求。但饭还是吃的上的,就是不得不端了碗,蹲在门外吃。
能坐在大堂里的自然身份非同寻常。一眼望去,清一色的甲衣,都是奉令来捉拿裴渊的金吾卫。
一个将官呷了一口酒,啐道:“还说那九殿下没有反心,人家人还没过河,工事就早早筑起来了,谁干的?不就是他的部下。人家早谋算过了,风声一旦不对就立马即刻断绝道路,摆开阵势。如今看这模样,我们要打过去也难。等黄河结冰了兴许有些许可能,现在要打我才不想打。”
“你还有这点侥幸?”另一人嗤笑道,“人家河西道的军府去年从冬天打到春天,从凉州打到高昌,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冰封算什么,我听说,九殿下那边有十分强劲的床弩,便是射不过河来,弄个半渡而击,谁又能奈何?照我说,朝廷还是赶紧议和吧,自己人打自己人,怪没意思的。”
“我说也是。而且,这九殿下到底打不打算过江?半个月了,鬼影也没有,让我白守了那么多时日。有这么逃命的?别是去游山玩水了吧?”
二楼雅间里,裴安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外头的议论,笑了一声。
“太子对付三弟可谓狠绝,但对上九弟还是嫩了些。”他摇头,“三弟也是可惜了,到底空有志向纸上谈兵,太沉不住气,竟折在了太子手上。”
石稽道:“三殿下毕竟不曾像二殿下这般在外历练多年,太子纵然行事愚蠢,也是出生开始就与人争斗的,耳濡目染,怎么没有些机敏?照小人说,三殿下接近太子,自以为找准了时间,可外人看起来甚是刻意。”
确实,裴安晃了晃酒杯。他听闻裴珏和太子走的近时,也甚是错愕。再一联想裴珏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