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皱眉:“可师父说,圣上已经认定了此事,便是朱阿监也反驳不得。太子既然敢抓了凤亭兄,可见那边已是不怀好意,阿兄若回去,岂非羊入虎口?”
“云儿,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羊么?”裴渊的神色毫无畏惧,“从一开始,我既然敢从河西回京城,便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父皇起了什么心思,我都可全身而退。放心,就算全京城的人都要杀我,我也能破了那铜墙铁壁,毫发不伤。”
晚云望着裴渊,目光不定。
她自然知道裴渊的本事。在河西,无论局面多凶险,裴渊都能事事算到,最终安然无恙。
“云儿,”裴渊将她的手拉过来,道,“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从前,你总说想像我一样沉着冷静,不意气用事。可其实,我何尝不是那喜欢意气用事的人?只不过我总是被逼着沉着,不敢任性罢了。这一次,你就当我也使了一回性子。云儿,我不会做逃兵,即便要与父皇撕破脸,我也必定是要光明正大地撕,教世人知晓,是他将我逼走,而非我心怀不轨。”
晚云望着他,知道他已经心意已决。
“阿兄方才和他们商议许久,就是在商议如何从京师脱身么?”她问。
“正是。”裴渊道,“大军班师时,三郎曾令五千亲部护送戎人王族入京,如今还驻扎在扶风。早在三郎入城之前,其中一百精锐就已经秘密乔装入京,其余人等也已经做好随时拔营接应的准备。京畿的守备多年未战,我在他们中间埋下的内应也有不少,只要我愿意,无人可困得住我。”
晚云了然,不由松了一口气。
“原来阿兄早做了这般准备。”她说,“可凤亭兄如今被太子擒了,他怎么办?”
“太子虽擒了他,但绝不敢动他。”裴渊道,“他最害怕的人就是父皇,当下又极力要表现自己不似从前卤莽,父皇不说话,他不会动手。”
晚云思索着,咬了咬嘴唇,道:“阿兄,那我……”
“你留在洛阳。”裴渊斩钉截铁道,“父皇若容不下我,便也不会容得下你。”
晚云有些犹豫,还要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九殿下说得对,你不可回京。”
二人看去,只见王阳走了进来。
他面色严肃,对晚云道:“先前师叔未曾料想京中形势,故而让你回去替他主持事务。如今,此事已是不可为。”说罢,他看向裴渊,“方才,在下听京师来的友人说,太子已经遣人往东都捉拿九殿下,不日便到。殿下作何打算?”
这“友人”是谁,裴渊不会知道,晚云却清楚得很,是皇城司。
她很是诧异:“是太子派人来拿阿兄,不是圣上?”
“我问清楚了,确实是太子。”王阳道。
晚云和裴渊相视一眼,各有微妙之色。
这一切都是太子所为,不曾奉了皇帝的旨意,说明皇帝仍不想亲自表态。他或许还在犹豫,或许在忌惮什么,又或许,是为了让裴渊觉得事情没有到无可挽回的余地,放下戒心。
“如此。”裴渊淡淡道,“我即刻启程返京。”
王阳方才在外面显然听到了些二人的话语,没有诧异,只看着他:“此去便不可回头,殿下都想好了?”
裴渊不以为意:“我从未有过能回头的路。”
王阳颔首:“师妹不能随殿下走。就算圣上不打算对师妹动手,别人也会将她视为可拿捏九殿下的把柄。如此一来,不仅会拖累九殿下,还会让她身陷险境。”
裴渊道:“我会遣人将云儿送往凉州,她在那里最安全。”
王阳却摇头:“师妹留在东都才最为安全。”
裴渊皱眉:“何为安全?若父皇下旨拿她,仁济堂岂敢不交?”
“我等虽手无寸铁,却并非无脑之辈。我们如何保护她,自有我们的办法。”
“云儿是我未婚的妻子,我不能坐视不管。”
“殿下未婚的妻子是戎人的公主,而非我师妹。”
气氛骤然凝固。
裴渊看着他,眸光倏而锐利。
王阳与他对视,并无让步的意思。
“别说了!”晚云见二人又真要争执起来,忙打断道,“此事,我早有决定。”
说罢,她看向裴渊,目光复杂:“阿兄,我决意留在洛阳。”
裴渊面色一变,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
“为何?”他问。
晚云道:“我不能离开此处。先前仁济堂遭遇了祸事,虽撑了过去,却仍有许多焦头烂额之事等着处置。如今师兄又刚刚接手掌门,正当用人之际。我答应过师父,无论如何,绝不会丢下仁济堂。故而当下,我绝不可将这些事都抛开,独自远行。”
裴渊看着她,双眸沉沉。
“你可知留在此处,会有何等危险?”他问。
有那么一瞬,晚云有些心虚。
她并没有把自己留下来的理由说全,因为还牵扯到了皇城司。她深知自己一旦去了凉州,包括皇城司在内,所有的重担都会落在王阳肩上。而朝廷中的局势越是动荡,仁济堂的处境就越是难以预料,晚云不能心安理得地让自己享受安宁,却留王阳一人应付那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