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那药多么狼虎,文谦毕竟已是油枯灯竭之时,经过拜堂那一番吵闹,便累垮了。
可文谦却似乎不愿睡去,要晚云陪着他说话。
“……当年你带你师兄去打架时,我还揪了一颗心。”他躺在床上,对晚云轻声道,“幸好打赢了,没叫我在街坊跟前丢人。”
“师父还说,就是因为师父每回打赢了都夸奖我,叫我一直以为打架是好事。”晚云佯怒道。
文谦笑得跟个老顽童似的,未几,笑意渐渐收敛。
晚云以为他睡着了,便替他掖了掖被角,听他喃喃着:“九殿下还没到么?”
心头一沉。
晚云忙道:“阿兄还不曾到。师父有什么要和阿兄说,我来转告他。”
文谦微微摇头,便不再作声。
文谦的身子急转直下,却不曾昏睡许久,半夜里,再度醒来。
他和姜吾道已经约定好,于是醒来后,又饮下了黑油油的药汁。
这回药效已经不如上次,只能让文谦勉强维持清醒。
姜吾道立即召集了几位大主事,议定了天亮便行掌门交接大礼,文谦没有异议,颔首应下。
“把鸿初唤来。”他又对晚云道。
晚云应下,拔腿跑去前院将王阳找来。
文谦指明了要和王阳单独说话,晚云在门廊上徘徊片刻,便径直出外院去。
子时已过,能回去的宾客早已在坊门关闭之前回去,而不能回去的则被安排在坊中的驿馆里过夜。
只是外院还未收拾,残羹冷炙,狼藉一片。
晚云一人坐在外院的台阶上,赵允带人夜巡一圈,回来看见是她,赶紧上前问:“方才听闻掌门不大好了?可是真的?”
晚云沉默片刻,才微微颔首。
赵允痛心地一拍大腿,随即道:“原来掌门是强撑着看完郎君成亲的。”他叹息片刻,看晚云低沉的模样,道:“娘子节哀,还是赶紧回去歇一阵子。今日过后才有得忙,娘子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晚云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文谦撑不过去,接下来就要办丧事了。
她摇摇头,片刻之后,才问,“赵叔说,这个时候了,若是要入城,还要来我们这里,麻烦不麻烦?”
“自然麻烦。”赵允道,“至少要城守都尉亲自下令才能开门。什么客人入夜了才来?不能等天亮么?”
“等不了。”
“那可不好办……”
赵允忽见晚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赵允赶紧打住。
只见晚云似乎正竖起耳朵听着什么,未几,忽而站起身:“劳烦赵叔开门。”
赵允难以置信,“娘子莫非魔怔了?夜都深了,谁还入得城来。”
晚云只急道:“赵叔快去。”
赵允无法,打了个手势,让左右将大门推开,晚云赶紧蹦出门去,站在街巷上左右张望。
“天都黑了,娘子切莫走远……”赵允叮嘱着,忽而顿住了。
细听片刻,他睁大眼睛,自言自语道:“乖乖,还真有人能入得城来。”
晚云伸长了脖子张望,只见一骑骏马从街巷尽头飞驰而来。
她面露希冀,正要唤“阿兄”。
那边却先有人唤道:“是姑姑!”
晚云定睛一个,只见一马两人,稳稳地停在她跟前。
驭马之人掀开氅衣,竟是谢攸宁和慕言。
她的眼神来不及露出失望之色,慕言便扑到他怀里,问:“姑姑,师公不好了么?”
晚云摸摸他的头,忙道:“暂且无碍,稍后我带你去见他。”
说罢,她转而迎向向谢攸宁,“你怎么来了?阿兄呢?”
谢攸宁不由分说地赶紧牵马入内,道:“我们是秘密出京师的,买通了城守入了东都,不能叫太多人察觉。我和九兄是分头走的,他方才为了引开金吾卫饶了远路,稍后就到。”
晚云一听,赶紧带他入府,让赵允将门微微合上,唤了仆僮替他将马牵至马厩。
“听闻阿兄已经被禁足,他是如何出来的?”她紧接着问。
谢攸宁一边将氅衣交给仆僮一边道,不屑道:“什么禁足能难得了他。齐王府那样大,要溜出来个人还不容易?”
晚云递上热茶:“可阿兄若过来,要许多时日,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又岂能不被发现?”
谢攸宁笑了笑:“九兄那般煞神,谁人敢大着胆子去看他到底在不在,只要圣上不召见,倒是无碍。他安排了凤亭在齐王府代替他走动,还有阿月陪着,要唬过外人不在话下。”
晚云心想,果真都是刀尖舔血惯了的人,办事竟如此胆大。
“可出得了王府,又如何出得了的京师?”她紧问道,“是你掩护阿兄出城的?”
谢攸宁点点头,无奈道:“怪就怪九兄那张脸太叫人记挂,谁人不认识九殿下?”
说罢,他问晚云:“文公为何定要见九殿下,可知是为了什么事?”
晚云摇摇头:“师父似有重要的话要跟阿兄说,昏睡前还惦记着阿兄。”
谢攸宁沉吟片刻,道:“我此来,也是为了替我父亲看一看文公。我也是此番回京,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