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敢跟太后说。”朱深答道,“太后因着金陵公主之事还日夜伤神,怕她一时缓不过来。圣上的意思,等事情厘清了之后,再同太后慢慢说。”
“可如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就不怕哪个宫人说漏了嘴?”
朱深道:“自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能捂得一时是一时。捂不过去就只能敞开了说。”
谯国公主点点头:“她如今年纪也大了。前两日去见她,她比我还小五六岁,看着却比我还没精神。”
顿了顿,她又问:“她和五郎可亲近?”
朱深点点头:“五殿下嘴乖,宫里和族里的老人都喜欢他。”
“确实是他的长处。”谯国公主想起裴律的脸,“我原本也瞧不上他,可谁家没有个不上道的傻儿子?时日长了,到底血浓于水,再是恨铁不成钢,也毕竟是自家的儿郎,心头肉哪里有舍得的。太后必定也是这个心思。”
朱深看她有几分动容,便道:“公主节哀。”
“我没什么。”谯国公主道,“我这姑祖母算是半路上认的,没说上几句话。倒是他那一大家子怎么办?听说,他后宅中妻妾儿女不少。”
“正是。”朱深道:“圣上今日点了三殿下亲自去吴王府,为五殿下主持丧事。五殿下的儿女都还年幼,如今也只好都交由王妃管着,宗正寺也会帮忙。至于爵位,圣上也说了,按朝中之制,择日让世子嗣位。”
谯国公主颔首,又问:“五郎这才二十好几的年纪,他那世子几岁?”
“九岁。”
谯国公主又叹了口气:“当真造孽。究竟什么事过不去,五郎就扔下孤儿寡母寻了这短见。”
说着话,朱深领着谯国公主入了太极殿。
皇帝已经起身,由人搀着从内殿里出来。
谯国公主正要做礼,皇帝却先一步道:“姑母不必多礼,坐吧。”
朱深搀着谯国公主落座。
若他没记错,二人上次见面还是去年的元日,谯国公主回来小住了几日。那时,朝廷封了印,皇帝趁着空闲,亲自登门造访才见上一面。这回,皇帝听闻她回来,早就遣人去接。她多番推辞,到了今日才见着。
宫娥们奉上茶水和点心,便退了出去,殿上只剩下皇帝和谯国公主两人。
谯国公主打量他,道:“陛下消瘦了。”
皇帝神色疲惫,轻轻摆摆手:“听姑母这么叫朕,朕便觉得姑母还为当年的事置气。姑母还是叫朕的字吧。”
谯国公主不置可否。
皇帝看了看她,明白她的意思,神色不由愈加暗淡。
“我这回进宫是想问问五郎的事。”谯国公主拿起茶杯,缓缓道,“陛下的儿女,我拢总认不清几个,恰好就认识五郎。他是我从瓜州带回来的儿郎,转眼没了。此事,有司可查得有眉目了?怎么回事?”
皇帝淡淡道:“听起来,姑母是来兴师问罪的。”
“五郎是你的儿子,我问什么罪?”谯国公主道,“我不过是想知道原因罢了。”
皇帝露出一丝苦笑:“既然是朕的儿子,姑母也不欲问罪,那么朕可有不说的道理?”
谯国公主目光沉沉地看向他,良久,轻轻点头:“陛下的说的是,那我便失陪了。”
说罢,她便要起身。
皇帝忙道:“姑母留步。”
只见谯国公主又毫不犹豫地坐下来,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看向皇帝。
皇帝无奈,道:“多时未见,我还指望着姑母安慰朕两句,没想到是来敲打朕的。”
谯国公主却没有半分怜悯,冷冷道:“陛下的儿子自尽了。他那般没心没肺的性情,怎会走了这条路?陛下心中难道全无想法?”
提到裴律,皇帝的脸上似又憔悴了几分。
他徐徐道:“五郎写了一封遗书,自省四大罪状……”
“这些糊弄他人的话,便不必说了。”谯国公主打断道,“那遗书中的话,我都听说了。其中罗列之事,多半不是五郎干的,必定是谁叫他心灰意冷地甘心去当了个替死鬼。”
谯国公主这话说的毫无根据,可皇帝并不诧异。
他从起家到得天下,谯国公主一路看在眼里,什么样的猫腻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姑母听朕说完。除那之外,五郎还写了另一封遗书。”皇帝声音低沉,“在死前让人转交给了太子,太子今天早晨已经呈送到了朕这里。”
谯国公主目光一动:“哦?那遗书何在?”
皇帝将一张帛书案上拿起,递给谯国公主,。
“虽然事关中宫和太子,但朕几年前答应了姑母,对姑母再无隐瞒。君无戏言,姑母自己看吧。”
谯国公主急忙接过,越往下看,越发震惊。
她难以置信地问:“五郎自尽,是为了阻止圣上向中宫问罪?”
“五郎的死讯传来时,朕正在向中宫问罪。后来,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因而五郎确实达到了目的,虽然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谯国公主想了想,赶紧问:“要说这是权宜之计。那另一封遗书里,他自省四大罪状,是为了永久地给中宫脱罪?”
皇帝靠在榻上,眼睛半闭,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