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送走裴安,顿了顿,转而往厢房去。
王阳原本已经重新入睡,听到沈楠君向裴渊行礼的声音,又醒过来。
见他要起身,裴渊上前按住,道:“躺着吧,我说两句就走。”
沈楠君多少听王阳说起过裴渊,从跟他的言语中知道他的心头对裴渊堵着一口气,纵然是身负重伤也不想失了体面。
此人犟起来也跟头驴似的。沈楠君想着,帮着他在身后略垫了隐枕,让他半躺着,便算是起过了。
裴渊确实只有几句话要跟他说,可看他这副架势,便只好坐下,他对沈楠君道:“方才娘子所给伤药甚好,能否再多给些?”
沈楠君会意,知他有话要和王阳私下说,于是便颔首,退出门去。
门“嘎吱”一声重新合上。
待沈楠君的脚步声消失,裴渊便开门见山地问:“你可知云儿在外头跪着?”
王阳知道他是问罪来了,点点头道:“是我低估了师妹,我以为她会听师叔的话。”
听话?裴渊无语。
王阳是没看见晚云昨日义愤填膺的模样。若非他们在场,她说不定能当场把封爽揍死。她正在气头上,恐怕就算让她此时去真刀真枪厮杀也也毫不费劲,怎么可让会听话在家里等消息?
裴渊不纠结此事,望了望沈楠君离开的方向,道:“这女子,可答应了嫁与你?”
王阳颔首:“我将周元的案子查清楚,给她一个交代,她自会嫁与我。”
裴渊蹙起眉头:“怎么听起来是个交易?”
“我和她都是行医之人,性情也相通,自有打交道的办法。”王阳简单地答道,问,“殿下为何过问这个?”
“这本就是我的疑问,只是没法从云儿那里得到答案。”裴渊道:“她向来如此,为了身边的人急公好义,甚至会不问是非便一头扎了进去。可我要知道缘由。说实话,你这看起来的一往情深模样让我甚为不解。而若是个交易,我便能想通些了。”
王阳听出了裴渊的意思,不置可否,道:“殿下放心,我说到做到。”
裴渊继而道:“你是云儿的师兄,能帮我则帮,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此事当真危及她的性命,我会不择手段地先保她,哪怕这会坏了你的事。”
这不择手段包含什么了,二人心照不宣。
“自然,我也盼着殿下这么做。”王阳道。
两人都是聪明人,三言两语就把话说明白了。
沉默片刻,只听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打在屋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该说的话都说了,裴渊起身告辞。
王阳看着他离开,听沈楠君送上伤药,送他离去,仰面看着屋顶的房梁,心事重重。
今年的雨水丰沛。眼看着云黑压压地掠在城头,打了个响雷,天就跟穿了个窟窿似的,雨水倾盆而下。
左监门卫总管万开勾了勾唇角,总算来了,盼着这场雨已经盼了一整日。
副将高兴地跑上城楼,道:“下雨了!方才总管说要请道士开坛求雨,这样好,省了几个钱。”
万开开怀一笑:“下了值拿这钱去买酒喝,当是老天爷请的。”
副将赔笑着称是,幻想着今夜的美酒佳肴。
他哼着小曲,打了伞往城墙下看了看,困惑地问:“不对啊总管,可是人家不走,这雨算是白下了呀!”
万开不信,拨开他往城墙下看,一惊,还真是。
宽阔的门前广场上,雨越下越大,溅起了点点黄泥,旁边看热闹的人都跑了。可正是他们这一跑才叫万开看清了下头究竟请命的有多少人。
“他爷爷的!”他啐了一口:“这些个刁民真是贱骨头。专挑了下雨天跪,还越跪越多了,这得有两千人?”
副将还真的掰着指头数了数,颔首道:“得有!不少于两千?”他感慨道:“总管,说真的,真叫我跪一整天我还真跪不下来。这些人烦人是烦人,但我说句公道话,人家不挺有骨气的么?”
“呸!菩萨心肠有屁用。”万开大手一挥,瞧在他脑袋上,“看清楚了,他们不散,我等就得在城楼上陪着。他们要是跪着火气大了,闹事了,我等就得硬着头皮挡上去!太平盛世的,爷爷好不容易守上京师的朱雀大门,是为了风光,不是为了动武,懂么?”
说罢,他不解气,又挥了一掌:“给我机灵点,莫惹出事端!”
“是是是!总管宽心,小人定与总管同仇敌忾!”副将捂着脑袋,又道,“方才宫里头不是有令,隔一个时辰通报一次,时辰快到了,小人这就报去?”
万开嘴里骂着,让他快滚。
副将笑着称是,寻了斗笠戴上,便朝宫里去。
嬉笑怒骂了一回,万开心境开阔了些,索性打了伞站在朱雀门正中。
这条通天大道,他已经看管了六年。日日皆是太平,还是头一回出现今日这副景象。
前头跪着的百来号灰衣人是仁济堂的,后头穿着五颜六色衣裳的,也不知是何来路。听说仁济堂多年来行医看病,救人不少,在各条道上都吃得开。这些人,兴许就是曾经的病患,或者各处的三教九流。
万开忽而想,如果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