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只不动声色地落子,没有半点搭腔的意思。
皇帝看了看棋盘,手执黑子,似乎在思考落在何处,嘴上却道:“昨日你只匆匆请旨离去,未曾跟朕解释,为何插手那仁济堂的事。”
裴渊放下手中的棋子,正色道:“儿臣心仪的女子是仁济堂的弟子,欲与其共结连理。她今日也在城外请命的人群中,非儿臣有意插手仁济堂的事,只是此乃她的心愿,儿臣愿意成全她。”
皇帝闻言,蹙起眉头。
“就因为这个?”他问。
“正是。”
黑子落回棋盒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荒唐!”皇帝沉下脸,冷冷道,“什么仁济堂的女子。你是皇子,堂堂凉州都督!竟为了一个下九流之人做出这等有失身份之事,可知朝野如何议论?你口口声声说五郎荒唐,我看你比他更甚!”
裴渊对皇帝这般反应毫不意外,神色仍旧平静。
“父皇明鉴。”他说,“她并非下九流之人。她与儿臣自幼相识,在凉州曾随儿臣一道冲锋陷阵,立下功勋。”
皇帝只觉荒谬至极,厉声斥道:“立下功勋自有立下功勋的赏赐。即便是寻常人家,婚姻之事,也许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人准你自行说娶?莫忘了你是个皇子!”
裴渊望着他,神色无一丝触动。
“父皇是说,儿臣这辈子也别与心仪的女子厮守?”
皇帝将火气按捺些,道:“你看上何人,自然可以纳进府来,朕何尝阻挠过?从前,朕不曾给你赏赐过美人么?莫说这女子,你就是纳十个八个,朕也不会说你。”
“此事,儿臣万万做不到。”裴渊坦言,“不瞒父皇,她是文公的的关门弟子。”
这话倒是出乎皇帝意料之外。
他顿了顿,眉头一蹙:“文谦的女弟子?”
“正是。”
皇帝忽而明白了裴渊为何如此镇定,一股烦躁旋即在心中升起来。
他站起身,在殿内来踱了几步,道:“那更不行,此事没什么可谈的。仁济堂的事到此为止,你再不许插手。朕昨日是看你回来高兴,才晕了头允了你的请求,日后断无这等事。”
裴渊拂了拂衣襟,站起身来。
他明白许多人都巴望着与皇帝对弈的机会,久而久之,皇帝便以此为赏赐,多有有些施舍的含义。
皇帝今日下这盘棋,不过也是与他施舍好意,让他心怀感激,好好听话。
只是裴渊与裴瑾一样,常年不在京中,对这等麻痹人心的伎俩很是清醒。
不下也就不下了,正好他也不想再配合着演君圣臣贤。他的棋艺不是皇帝教的,二人每回对弈,总不会有什么好话,这次也是一样。
裴渊向皇帝一礼,道:“儿臣今日入宫,正是为了仁济堂之事。即便与她无关,儿臣也须向父皇禀明,还请父皇听罢再下断论。”
皇帝冷声道:“朕说了,此事没有商谈的余地。”
裴渊没有罢休,只接着道道:“方才在过来时遇见了二兄,他说父皇让他放了五兄,父皇可知,是儿臣抓了五兄,昨日才将五兄交给皇城司?”
皇帝哼了一声:“你堂而皇之地去吴王府拿人,还有谁不知晓?”
裴渊继而道:“那父皇想必不知,五兄已经招认了中宫在瓜州设计陷害我一事?”
皇帝看着他,面色微变。
“你说五郎指控他母亲?”他似乎听到了天下最荒谬的事,指着裴渊,气极反笑,“你听听这话,说出来可有人信?”
“那是因为父皇不关心五兄。”裴渊执着道,“五兄自河西返京已经两个月,父皇可曾召见过五兄?父亲若是见过他的模样,便不会不信此事!”
皇帝一时没有答话,盯着他,将信将疑。
看到他的眼神,裴渊便知自己没有料错。
薛鸾一事,虽然在太后那里闹得风生水起,可皇帝并不关心。在他眼里,与后宫牵扯的种种,不过是小打小闹。若非真弄出什么有伤体面之事,否则他兴许很快就忘记了,因而即便裴律回来了,也没有召见他过问一声。
这便是皇后有恃无恐的原因。
若不是裴律自己出了岔子,皇后完全可以将此事按下,而后,即便薛鸾站出来指认她……
不,薛鸾指认不了她。
薛鸾是聪明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裴渊望着皇帝,目光沉静:“想在瓜州时,姑祖母就曾屡屡维护五兄,说五兄盘算不出那样复杂的计谋。她老人家尚且一眼洞明,更何况父皇心如明镜,只消多费几分心思也能想出,此事不过是中宫手长,借了五兄的人,做了构陷儿臣之事。”
皇帝眯了眯眼,问:“此事,是五郎说的?”
裴渊颔首道,“五兄已经在供状上画押。”
皇帝沉吟:“你先与我细细说来,他究竟说了中宫何事?”
裴渊拱手称是,与皇帝细细说起皇后如何控制裴律手下的人,并撺掇珠儿,劫走薛鸾,最后诸人落网又杀人灭口等一连串之事:“中宫知晓祖母盼着薛鸾回宫,于是故意在我的地盘上将人劫走,好让祖母治儿臣一个失察之罪。但她万万没想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