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循着灯笼光望去,楼月亲自驾着一辆马车,此时却坐在驭者的位置上,倚在车壁睡着了。不过习武之人向来警醒,听见裴渊的脚步声,他忽而醒了,道:“师兄聊好了。”
“聊好了。”裴渊道:“云儿呢?”
话音刚落,便看见晚云从马车里探出个脑袋,揉着眼睛看他,道:“阿兄回来了。”
听见她软糯的声音,裴渊只觉微风拂耳,身上的疲惫和困意都安抚了下去。
他摸摸她的脑袋,道:“走,先送你回去。”
马车徐徐地从东市往安邑坊去。
裴渊伸了个懒腰,自然而然地靠在了晚云的肩头上。
晚云勾了勾唇角,轻轻环住他的肩,拍了拍,温声问:“阿兄累了?”
裴渊点点头,在她颈窝蹭了蹭。
她的衣裳上,有淡淡的药香,熟悉而安心。
晚云原本想问他先前去见裴安,商议得如何,可话到了嘴边又问不出口。这般时候,他正是困倦,有话以后再说不迟。
不料,过了会,裴渊忽而道:“当初,把你从玉门关带走的人,是二兄,你知道么?”
晚云怔了怔,忙问:“阿兄也知道了?”
“怎会不知。”裴渊道,“他虽狡猾,却也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妖怪,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在从凉州出发之前,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我却不如阿兄这般敏锐。”晚云讪讪道,“我是前几日偶遇了二殿下,听出了他声音,才发现此事。那时,我觉得阿兄就要回到了,见面再详细告诉你。”
裴渊笑了笑,又问:“你认出来之后,他抵赖了么?”
“那倒不曾。”晚云说着,撇了撇嘴:“二殿下戴不戴面具都是一副神经兮兮的性子,不过在我这等毫无威胁的人面前,倒是爽快。阿兄今日和二殿下聊的顺利么?”
裴渊将裴安的意思大致说了一遍,道:“五兄如今到了我府上,待我问了话,就交给皇城司。他们专司查案,叫他们去办此事才最快。”
晚云听得仔细,微微颔首。
“阿兄信任二殿下么?”她忽而问道。
“信任?”裴渊淡淡一笑,“你觉得,我这些兄弟,有谁是值得全然信任的?”
晚云想了想,确实没有。就算是八殿下裴瑾,为人洒脱,与裴渊没什么过节,相处最为愉快,但如果真面对了利益纠葛,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自他自己。
“我知道跟你说这些还为师过早,”裴渊注视着晚云,“但你要记住,朝堂之中,人与人向来没有绝对的信任。此事上,二兄让我相信了他与我利益相同,我便能够与他谋事。但下一次,我与他或许便会针锋相对。他一向游离于朝堂之外,游走江湖,我直到今日才有些许印象。若谈信任,怕是一辈子也打不到一块去。”
晚云听着,不由觉得有趣。
无独有偶,裴安恰好前几日在市肆里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让她不要轻信别人,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裴渊看她那若有所思的神色,怕她又为自己担心,转而道:“别多想,今日你已经做了许多,一切等明日再说。”
晚云点点头,转而道:“我师父的宅子里兴许还有厢房,阿兄今夜先在那里将就一夜可好?毕竟回王府那样远的路,阿兄这一去要什么时候才能躺下?”
裴渊却道:“我要睡就睡你屋里,睡那厢房作甚?”
晚云脸上一红,轻打他一下。
“我是为了阿兄好。”她狡黠道,“阿兄毕竟闻名四海,我上次还听人说,长安城的女子,无论八岁还是八十岁,都拿阿兄当梦中情郎。若传出去阿兄跟我睡在一间房里,阿兄岂非没有了清白。”
裴渊笑笑,捏捏她的脸。
“如此,我的清白自九年前就没有了。”他说,“可不曾见你有愧。”
晚云心头一甜,得意地笑起来。
马车辚辚走着,二人说了一会话,继续依偎在一处。
“这些日子,我很是想你。”裴渊的手环在她身上,少顷,低声道。
这话,虽然信上时常能看到,但从裴渊嘴里亲耳听到,仍让人心潮涌动。
“我也很想阿兄。”晚云问,“阿兄这些日子可还头疼?”
裴渊摇摇头:“不疼了。你那小侄儿日日来催我熏香用药,比公鸡打鸣还准时。这日子有他盯着,我虽然奔波,但身子比过去好了许多。”
晚云想起临行前为了不叫慕言因为离别太难过,给他安排了些许任务。当时他初听,一度犯怂,如今看来却做得极好。
“那就好。”晚云欣慰道,“我就怕阿兄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苦。”
“你安排的如此妥当,还有什么苦?”裴渊笑了笑。
没一阵子,马车便到了安邑坊的宅子前。
裴渊松开晚云,捧着她的脸在唇上一吻,道:“我明日一早要进宫,所以需得回府换身衣裳,今日你好好休息,我从宫里出来再去见你。”
晚云应一声,有些不舍:“阿兄从宫里出来是何时?阿兄不来怎么办?我能到王府里去找你么?”
“自是可以。”裴渊的唇角弯了弯,摸摸她的头发:“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