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律又打了个酒嗝,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疯症了!封爽剜了他一眼。
可看着他的模样,封爽一时又嘲笑不起来。说来说去,自己何尝不也是他口中的行尸走肉?
裴律挣扎着坐直了身子,道:“他们不管表兄,我来给表兄出主意。照我说,那姓沈的不过是个弱女子,抓起来拷问一番,叫人下手恨些,没两下就死了。表兄真正要担心的是那仁济堂的王阳。”
封爽正纳闷这王阳是什么来路,为何连封良也认识,于是问:“殿下何出此言?这王阳是何方神圣?”
“我哪里知道他何方神圣,想必就是个狗屁郎中。”裴律摆摆手道,“表兄要小心的是他师妹,叫常晚云,这贱人有那么两下子,在河西时还摆过兄长一道。”
“哦?”封爽诧异道,“她有什么能耐和身份,竟然能糊弄太子?”
“也不是她。”裴律绕来绕去,也觉得烦躁,道,“她就是老九的相好。表兄想想吧,等老九回来,被他那相好一忽悠,定然也要来对付表兄。唉,难兄难弟,难兄难弟啊!”
封爽心头咯噔一响,脸色忽而变了。
他和裴渊并不曾打过什么交道,但对裴渊雷厉风行的手段却早有听闻。被裴渊对付,封爽不知是什么滋味,可光看眼前裴律的憋屈就可窥见一二。
连太子和裴律都敢动手收拾,还有谁能被他放在眼里?
封爽咽了咽,顿感此事严重,起身道:“如此,我要赶紧去和父亲商议。”
“商议甚?”裴律扯住他的衣袖,笑道,“舅父必定要么发火训斥,要么好言相劝,然后,必要是将表兄一脚踹开。兄长靠舅父还不如靠自己。表兄能准备的时日不多了,老九快要回京了。”
封爽只觉得背上冒出一阵寒气,紧盯着他:“殿下可有良策?”
裴律嗤笑一声:“小小仁济堂罢了,要叫他们闭嘴,方法一抓一大把,表兄不会想不出来吧?”
左监门卫值房,中候郑有致接到一块无字玉牌,
这牌子是皇城司的信物。
皇城司有个特点,信物做的越简洁,品级越高。这无字玉牌,郑有致只在二殿下裴安那里见过,这回还是第二次见。不用想,来者必定位高权重。
他匆匆出值房去见,只见来者竟是个白白净净的少年,见了他,随即行礼。
郑有致忙还了礼,也不客套,道:“未知郎君来意?”
“在下要去工部档房查看卷宗。”那少年道,“还请中候行个方便。”
郑有致颔首:“在下带小郎君去。”
“还有一事。”少年顿了顿步子,道,“那个敲登闻鼓的女子,叫什么来着?”
郑有致拱手道,“沈楠君。”
“哦。司主瞧那女子挺合眼,好生待她,别叫她委屈了,每隔些时候,给她和她身边那男子送些水和小食,司主日后自有赏赐。”
郑有致愣了愣,看着少年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神色,忽而会过意来。
没想到,二殿下竟有这等风流账……
他心里想着,正要拱手称是,忽而想到一计:“那男子一看就是和沈娘子有私。司主若是对沈娘子有意思,为何还要善待那男子?让他就此……岂不是更好?”
说着,他用手掌比了个刀切的姿势。
他自以为出了个不错的主意,可那少年忽而沉下脸:“荒唐!司主高风亮节,岂会做这等阴损之事?”
郑有致赶紧赔笑道:“是是是,是在下狭隘,小郎君切莫计较。小人必定将那二人都照料好。”
小郎君听罢,淡淡地“嗯”了一声:“司主既然这么吩咐,自有他的道理,我等不好妄加揣测。总之那男子也要活得好好的。”
“小人遵命!”
少年自腰间扯下个钱袋,扔给他:“叫兄弟一道喝酒去。”
郑有致暗自掂量,还挺沉,喜道:“谢小郎君。”
一盏茶后,再度女扮男装的晚云站在工部幽深的档房里,打量着手里无字玉牌,暗道这东西还真好用,入档房竟无需记名?
跟郑有致一样,那值房主事瞧了一眼她的牌子,挥手就让她进来了。
事不宜迟,她在档房里飞速穿梭,寻找前往魏州修水利的役夫名录,这便是裴安要晚云做的事。
按照裴安的说法,当年魏州水患轻而易举地被压了下去,修水利的役夫名录兴许还未被动手脚。而一旦事发,圣上决心要查,这份名录兴许就保不住了。
现在就是关键时候,但皇城司还未得圣命插手此事,便不能堂而皇之地将卷宗带出档房。他们便只得先斩后奏,偷偷地做。
晚云在凉州府整理过卷宗,知道官府归档卷宗的方法,所以很快找着了。一捆卷宗里头有五卷,起头的一卷是令书,令剑南、山南、河北、河南四道征役夫二千人前往魏州修水利,而后四卷便是各州的役夫名录。名录上详细记载了役夫名姓、籍贯、年龄和征发时日。
她在益州府的卷宗上清清楚楚地看道:周元,益州人士,年二十,佑德五年十月二十征发。
看着黄卷纸上的字,晚云不由心生几分心酸。谁会晓得这一征发便有去无回?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