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该如何跟公孙交代,百年之后又如何跟师父交代。
楼月郁闷了好一会儿,看见晚云从屋子里伸出脑袋,四处张望。
“你看什么?”楼月问。
晚云小声问:“阿兄出去了么?”
“早出了。”他踱步过去,居高临下地睥睨她,道:“是不是得意的很,师兄终于被你拿下了。”
晚云困惑着眨眨眼,“拿下什么?”
楼月想起师兄的话,“她心里有我,我也有她”,他不由得抖了抖,这种话怎能说得出口?
晚云听闻裴渊出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屋披了氅衣,打算在院子里走走。
楼月郁闷地跟在她身后,恨不得用眼刀把她戳出窟窿。于是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就算师兄意属你,你面前还有好多障碍。”
晚云回身看向他,道:“我不知道阿兄跟你说了甚,可我们没什么。”
没什么?
楼月愣了愣:“你不是一直喜欢师兄?他如今也有那个意思了,你们没什么是什么意思?”
晚云低头看脚边的雪,想起那日她在院子里踩雪,一抬头看见阿兄在不远处看她……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就是累了,心累。”
楼月看她,也不由得摇摇头。
晚云徐徐道:“我喜欢阿兄是没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不再当他是兄长。可我拿不住阿兄对我的意思。你看他和薛鸾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原来却是误会。阿兄的心太深了,像一座深渊,看不见底,不知道扎进去里头是什么。”
楼月挠挠头,显然不太明白,“可我看师兄这回似乎是认真的。如果他愿意娶你,你有什么不确定的?”
“我连一探究竟的勇气也没有,何论成亲?”晚云凉凉一笑,“他说得对,在我眼里,他千好万好,但我并不了解他。他的心思,也不会全然向我坦诚。阿兄这样的大人物,运筹帷幄,百计千谋,所思所想,非我这一介平民可及。我自忖既然够不上,那么与其跟他做夫妻,倒不如做回兄妹更实在。”
楼月一愣,随即撇了撇嘴:“我早跟你说过了。”
晚云苦笑:“我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的话师父说过、师伯说过,甚至连姚火生也说过,可只有真眼看见了,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楼月很快懂她的意思,毕竟……这些人里头,跟晚云出身最相似的就是他了。而自从当了齐王府典军后,他看到许多人和事,才发现官宦人家的光鲜背后,也有那么多的苦楚和禁锢。
“你跟师兄说算了?”楼月问。
“嗯。”她点点头。
裴渊昨夜说了那番话后,她摇摇头。
——“不管误会是什么,可我只想阿兄当我的兄长,就像过去一样。”她说。
楼月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替师兄心痛了片刻。
他这师兄,人中龙凤,何曾被人这么拒绝过,简直奇耻大辱。
怪不得师兄闭口不提。
“师兄听了这话,怎么说的?”
晚云想到昨晚裴渊的神色。
他听罢她的话,笑意忽而僵住,暗藏的些许羞赧一飘而散。
“阿兄说,让我再想想。”晚云道:“我还在病中,便又回屋睡了。”
楼月:“……”
他想仰天长叹,觉得自己那颗八卦之心都快急死了。
这么重要的事,一个不急,一个就能马上睡过去……
他又想起裴渊方才在谢攸宁跟前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正宫在摆杀威棒,不由得暗笑。
没想到师兄也有今天。
当然,话还是要说的。
楼月清了清嗓音:“师兄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你要决定拒绝,就坚定些,别让师兄看到一丝半点希望。”
晚云笑了笑。要是那样简单就好了……她对自己可没有信心。
“等我回去便修书给师伯,让他派人来接我回去。”片刻,她下定决心。
“犯不着。”楼月笑了笑,“只要跟叔雅说一声,他会即刻给你安排妥当,保准师兄都追不上。”
公孙显?晚云哂然。
也是。
裴渊回来,转身去晚云屋里。
她正倚在榻上看书。长发用一根簪子散散地挽着。
裴渊说了句“怎么起来了?”
她不甚在意,连他进来也不抬眼。
他坐在榻边,静静看了一会。等她翻了一页,才抽过她手中的《灵柩经》,随便挑了一行,问,“‘刺之微,在速迟,粗守关,上守机’往下是什么?”
她扭过头去,道,“机之动,不离其空,空中之机,清静而微,其来不可送,其往不可追。”
裴渊点点头,“这书看过几遍?”
“十几遍吧。”
他不再说话,专注在书上,竟翻看起来。晚云瞧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恹恹地翻过身去。
还未合眼,身后突然来了股力道,把她往里头推。她正要坐起来,却见裴渊躺在了她身后,枕着手臂,翘起腿,单手执书,竟有几分无赖的模样。
这副样子在谢攸宁还说的通,可他是裴渊啊。
她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