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大开,他骑马立在风灯下。
抬头看她,轻轻一笑,道:“若我能归来,随我回京师吧。”
晚云心中打鼓,边跑下城墙边问:“什么归来?你要去何处?”
谢攸宁却不答,“驾”地一声,疾雨飞奔出去。
晚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飞奔回官署。
楼月拦住她,道:“师兄在议事。”
她用力推开,掀开帘子闯了进去,气喘吁吁地对坐在上首的人道,“谢三郎一个人出关去了!”
堂上众人倏而变色,皆齐刷刷地看向裴渊。
他缓缓放下手中卷宗,目光落在案上舆图上。少倾,才抬头问:“他说了什么?”
晚云摇摇头:“都是些不着调的话,说他万一死了……”
“他去暗杀戎王?我去追他!”楼月随即站出来。
裴渊却神色沉静:“昏天黑地的,你往哪里追?”
公孙显快步走到图舆前,看了看,道:“ 右将军所去之处,无非就是戎人的王庭高昌城。只是此去高昌,中途隔着数万戎人残兵,三郎怕是要遭遇上。”
“师兄!”楼月催促道。
“现在仓皇去追只会暴露了三郎。”裴渊断然道。
楼月还要说话,公孙显对他摇摇头:“殿下说的没错,谢将军已经出关一阵子了,你的马必定赶不上。若不慎被戎人发现,反而会连累你自己。”
商议无果。
两关城防尚未恢复,城守军亦不敢贸然出击。
裴渊思索一番之后,对公孙显道:“我亲自走一趟。三郎之计虽凶险。可三月拿下戎王,此计却是最佳选择。”
公孙显强烈反对,“两关刚受重创,兵不可无将!”
“阳关有凤亭,玉门关有你,裴瑾的五万朔方军已至凉州,两关之危已然退居其次。”
公孙显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步:“望殿下三思!”
晚云听议事堂里议论起正事,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她并未远去,直到诸将散尽,才重新进去找裴渊。
天色已晚,他独自坐在堂中,单手撑头,双眸紧闭,眉头微微蹙起。
晚云现在多少察觉了,阿兄在诸将士跟前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稳重做派,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展露疲惫和忧虑。
她提着食盒,里头汤药和粥糜。吃饭喝药全都错过了时辰,但补上总好过缺席。
“阿兄。”她轻声唤道。
裴渊慢慢睁开眼,看见她单手扶着门柩,忧心忡忡地看他。
他凝视片刻,唤她上前。
晚云落座在案几一侧,依次递给他肉穈粥和汤药,督促他一一用完。
裴渊几天前的那场大病,在晚云的照料下恢复神速。可晚云依然觉得太慢。今日出了这件事,她有预感,裴渊又要忙碌起来了。于是她微微走神,又在心里头盘算起药方。
“在想什么?”裴渊问道。
晚云回过神来,摇摇头,给他倒了杯茶水,问起谢攸宁的事:“阿兄,三郎不会有事吧?”
“不会。”裴渊安慰道:“三郎不是鲁莽之人。他自有法子应对。”
晚云想起从凉州奔赴玉门关的路上,都是谢攸宁在安排和解围,他确实在行军上经验丰富。只是由此西去便是关外,荒凉不说,还四处散布着戎人残兵,危险重重。可他只有一个人。
她不由得蹙起眉头:“他为何只身前去?为何不多带些随从?”
裴渊是懂谢攸宁的。他多少有点赎罪的意味。
三月之令异常艰难,他选择铤而走险是不想连累别人。若能取戎王首级,那最好,算将功补过。若不能,则已经经全力以赴,至少死得其所。
他缓缓道:“三郎一直自责,把将黎的叛逃和死归结在自己身上。”
果真如此。
“为何他总是想不通?”晚云不由得埋怨道。
裴渊轻轻摇头:“并非想不通。只是这么想,要容易些。”
迎着晚云困惑的眼神,他继而解释:“三郎始终不愿意相信将黎是那样的人。若把一部分错归在自己身上,将黎就没那么可恶,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些。”
这傻子,晚云不由得暗骂。
气罢,她看向裴渊,忽而道:“阿兄可是想去追三郎?”
他驰援谢攸宁的提议已经在激烈的反对中搁浅了。可她的目光异常笃定。他问:“何以见得?”
“阿兄不会丢下三郎。”她肯定道:“就像三郎当日得知阿兄可能在甘州遇险,即便越狱也要前往,阿兄亦如此。”
裴渊笑了笑,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欣慰。他戳了戳她的脑门,叮嘱:“别说出去。”
她忽而觉得自己和阿兄更有了个小秘密,不,是大秘密,忽而一阵欣喜。
不过也就持续了那么一会儿,她又忧愁起来,道:“阿兄也要出门么?”
她想起关外茫茫的戈壁和雪尘。扬起风时,白沙障目,视线不过几丈远。光是想阿兄的背影消失在那混沌之中,那就觉得难受。
裴渊看她的小脸渐渐皱了起来,宽慰道:“你且安心,我领兵前去,并非独闯。”
晚云却坐直了身子:“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