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拂了拂衣角,站起身来,从衣领里掏啊掏,掏出好几个小纸包,笑道:“这是我从师父那儿偷来的。上好的金创药,只进贡宫里,买不到的。”她说罢,忽而面露狭促,“当然了,阿兄也用不着买,只是我猜阿兄走的急,并未随身携带。”
裴渊露出些许笑意:“既然贡品,便只有父皇赏赐才有,反正我没有。”
晚云“啊”了一声,问道:“阿兄的父亲那样小气么?没关系,阿兄有我,等我回洛阳给你多偷些。”
裴渊忍俊不禁。她口中的他的父亲,仿佛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寻常人的长辈。
他笑起来总是那样好看,晚云看着,不由得微微脸红。
“阿兄别笑话我。”她说,“师父的好东西都藏着掖着,若不用偷的,根本拿不着。”
她显然会错了他的意。可无关紧要。他头一回想,文公将这丫头带大兴许不容易。
“去歇息吧,”裴渊摸摸她的头,温声道,“今日你也累了,我这边无事,你不必担心。”
晚云乖乖地应了,回屋去睡。
临走了,她又顿住脚步,说:“阿兄要对自己好些。我知道阿兄不怕疼,可是那毕竟是伤,得好好治。”
她的眸色在晦暗中并不清晰,可轻柔的话语落在他心坎里,似润物无声般化开,总让他想起山居的过往。
裴渊止住思绪,不做细想,催她赶紧去歇息。
晚云只睡了一小会儿。
她在仁济堂早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卯时一到必定穿戴整齐到达堂里。
寒风料峭,她紧了紧氅衣出门。
裴渊的房门开着,亲卫在屋子里收拾细软,而裴渊却不见人影。
打听之下才知道,裴渊一个时辰前被请去议事堂了。
她嘟囔着:“那才睡了多久啊?”
亲卫苦笑:“殿下一夜未眠。才处理完公文正在躺下,就被叫走了。”
晚云正打算去官署看看,裴渊却急匆匆地回来了。
他吩咐亲卫准备出发,将晚云叫到了屋子里,三言两语说:“瓜州要起战事,我需前去解围,你留在此处。”
晚云诧异:“怎么突然……是叛军来了?”
裴渊点头。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有些着急:“阿兄要去多久?”
“快则四五天,慢则半个月。”他沉声叮嘱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务必记住。把你留在阳关只是迫不得已。此处亦不安全,玉门关也不安全,战事随时打响,届时兵荒马乱,城守亦顾不上你。但你别慌,立刻马厩找你的马,折返上次的荒村再往正南五十里,有一处叫做尧村的村落,你去那里藏身,我自会找人接应你。”
裴渊强迫她复述一遍,她连忙点头。
“云儿。”他的手搭在她的双肩,目光灼灼地看她:“答应我,无论遇到何事都不可怯懦,平安回洛阳去。”
晚云的心头有一丝撼动,少顷,却坚定起来:“我知道。阿兄也要答应我,千万保重。”
“知道了。”他神色稍缓,轻轻拂了拂她的额发:“我去了。”
门外卫士禀告已经准备就绪,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晚云追了出去,看他大步往前,翻身上马,飞奔而去。她忽而转身往后跑去,不顾卫士的阻拦,奔上城墙,在城垛间目送他远去,消失在东方的地平线。
雪又静静地下了一天,越积越厚,道路阻塞。
瓜州事发,两关的信息的传递越发频繁。第二日,城守尹追叫来晚云,递给她一封信,竟然是谢攸宁给她的。
她赶紧拆开,只聊聊几句,却透露了重要的信息。谢攸宁要她即刻离开阳关,前往尧村避难。
裴渊离开时只说可能有一战,而如今,谢攸宁的信就坐实了两关必有一战的消息。
晚云不由得想起阿兄和谢攸宁在荒村分别时,曾提及斥候消息可能有假,再派斥候打探一事。如此说来,前方的消息并不乐观。
要走么?
她看向尹追,对方读完玉门关传来的线报,亦神色凝重。
裴渊走时只草草提及叛军到了瓜州,并未谈及其中细碎,晚云不由得向尹追问起瓜州的情况。
尹追晚云是齐王和右将军都叮嘱关照的人,他也不隐瞒,与她细说。
十日前,孙焕率三万赤水军围甘州城三日,叛军以屠城威胁,胁迫赤水军退兵五十里。
孙焕大怒,转而强攻。守军誓死抵抗,并每日从城墙上抛下尸体逾百,城中哭声滔天,民怨四起。孙焕无法,只好令赤水军撤退。那五千叛军则于廿四日离开甘州城,向西边而来。
竟然屠城。
晚云握了握拳。宇文鄯曾为一方守将,竟残害曾经守护的子民。甘州亦有她仁济堂的门人,不知是否安好。而阿兄和谢三郎听闻他这等行径,又该何等愤怒和痛心。
“几天前我曾随右将军在肃州平叛。”她问道,“若叛军西来,当在肃州遭遇玉门军,何以到了瓜州?莫非肃州失守?”
“肃州倒是完好。玉门军部分被带到玉门关,剩下的将士以守城为首任。若非遇敌,不主动出击。”尹追答道,“更重要的,是叛军放